春天的風總是暖的,但暖風從來吹不熱人心,能夠讓人心暖起來的,永遠是另一顆溫暖善良的心。
在鐘離觀的時候,黃師兄對他是最好的,黃師兄常說:“老實的人總會走運的,雖然你沒有練出丹田,但以後勤奮些,努力些,一定可以的。”
下青蓮山的時候,是伊寧回頭跟他說:“你跟我走。”
出京城的時候,是小蘭跟他說:“你一定要回來,昭哥。”
他不是浮萍,他是有根的芷蘭,他不會永遠受欺負,彆人保護了他,他以後也要去保護彆人!
想到這裡,董昭握緊了拳頭,下定了決心。
走到滄州北門時,已經是黃昏,城門尚未關,他正好出來了,好不容易看到那棵大柳樹,他看見柳樹下有兩個人影,不,還有一匹馬。
他拖著步子走去,一步一蹣跚,其中一個人影卻朝他跑來。
那人影到了他麵前,他才看清,是白顏,她一直在這裡等著他?那另一個是誰?
白顏看到他這副模樣,眼淚又流了出來,也不管他一身怎麼臟亂,直接往他懷裡撲,他無聲的摸著白顏的頭發,頭發很順,奈何他手臟,摸了一下,他手彈了起來。
“嘖嘖嘖嘖。”一個不怎麼合適的聲音響起。
董昭一看,那不是彆人,正是那個邋遢老頭,還牽著他的小黑。
白顏道:“我遇到了這位前輩,是他要我在這裡等你。”
董昭盯著邋遢老頭,問道:“你是朝廷的人?”
邋遢老頭笑了,歪著嘴巴笑的很大聲,笑完才道:“朝廷?老夫才看不上朝廷呢。”
董昭道:“那你為何在此?當日為何搶我的馬?”
邋遢老頭歎氣道:“我看你可憐啊……”
董昭拿到自己包袱後,心中不安,趁機摸了下裡邊,那塊裴如炬的鐵牌還在包袱裡……還好還好……
休整一日後,董昭傷好了些,繼續上路了。他換了一身衣服,金條還是沒挖,路上他找了個池塘洗了下,便匆匆結束。白顏跟他並排,他牽著馬,老頭在後頭慢悠悠跟著。兩人沒跟老頭說話,老頭也不急,直到走到一個岔路口,老頭道:“小夥子,你要往哪裡去啊?”
董昭回頭:“與你何乾?”
老頭歪著嘴笑了,說道:“你可知老夫是誰?敢這麼跟我說話?”
董昭道:“那就麻煩前輩彆跟著了,我錢也不多了,一路上還不知道死在哪呢!”
老頭歪嘴道:“有意思,我偏要跟著你。”
忽然,老頭急速掠來,掌風呼嘯,就朝董昭下手!
董昭一驚,他腿腳還沒好,卻反應過來,伸手一攔,一格,破開老頭的掌,自己也被迫後退三步,腿腳上一陣痛楚襲來,他咬牙撐住。老頭再來,掌勢淩厲,董昭伸出雙手,東遮西擋,步步後退,當老頭一記直拳轟來,他使出了開山掌中手托岩的招式,一把包住了老頭的拳。
“咦?”老頭一驚,停了手。
董昭也停了手,暗自鬆了口氣。
“你師承何人?”
“與你何乾?”董昭沒好氣道。
老頭歪著嘴笑了:“你還在為我搶你馬的事耿耿於懷呢?這不還你了嗎?”
董昭道:“可你玩弄我們!”
老頭又笑了:“真是個耿直的小夥,但走江湖照你這麼耿直的走下去,能走幾步啊?”
“關你屁事!”董昭直接爆粗了。
老頭不笑了,居然嚴肅起來,起手做了一禮:“對不住,小夥子,是老夫我錯了。”董昭被他這一道歉,也不知道說什麼了,乾脆就不說了。
老頭道:“現在能告訴我你師承何人了吧?”
董昭道:“我師承沈落英,你信嗎?”
老頭臉色再變,說道:“當真?”
董昭道:“當然。”
“那有沒有看見伊寧?”
董昭道:“你找我師姐?”
“她是你師姐?”
“當然是我師姐!”
老頭道:“有何憑證?”
董昭想了想,說道:“她個子很高,眉角有顆痣,在江湖上是青衣鬥笠麂皮靴,手上是秋霜劍。”
老頭笑道:“這大家都知道。”
董昭道:“她說話不會超過四個字。”
老頭有些詫異道:“這你也知道?”
董昭道:“她是我師姐,我怎麼不知?”
老頭嗤笑:“何止你知道,全江湖都知道她說話不利索,這算什麼?”
董昭做出一副泄氣的樣子:“好吧,我不是她師弟,麻煩您老就彆跟著了行吧?”
老頭神色一震,然後哈哈大笑,說道:“果然是她師弟,哈哈!”然後他走過來拍了拍董昭肩膀,好像要籠絡感情一般。
董昭問道:“你找她作甚?”
老頭道:“你哪裡知道,我在西域跟她相識,我們是老熟人,我看你招式像是她的掌法,故有此問,最近聽說她幫龍王開關衝穴,龍驍這小子成功破虛了,老夫所以就在找她了。”
董昭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老頭悠然道:“就最近啊,江湖上都在談啊,你不知道嗎?”
董昭道:“我不曾聽說,但我知道她去了四方館後,大概會往南走。”
“往南?去哪?”
董昭搖頭,說道:“南方大了,我也不知。”
老頭道:“那你一定會在某時某地跟她彙合吧?”
董昭道:“那肯定會。”
老頭道:“那你告訴我唄?”
董昭反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萬一你對我師姐不懷好意呢?”
老頭啞然失笑:“你師姐這麼厲害,我哪裡是她對手啊,還不懷好意,你怎麼想的啊?”
董昭正色道:“萬一你使陰招,埋伏她,打她悶棍,下毒呢?我憑什麼相信你?你搶了馬又還給我,定然有所圖,你這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老頭瞪大了眼,大嗓門說道:“我要不是什麼好人,我就不止搶你的馬了,連同你的包袱,你那嬌滴滴的小娘子,老夫一起搶了,然後找個陰溝把你埋了,嗬,你師姐她能知道?她知道個屁!”
“可你也不能總想著占我便宜啊?你這麼大年紀,欺負我一個晚輩,真是為老不尊,到時候我告訴我師姐,讓她打你一頓!”董昭猜測眼前這老頭定是想在伊寧身上撈什麼好處,於是開口威脅道。
“好小子,還敢威脅我,罷罷罷,我就這麼跟著你,看你能把我怎麼樣?”老頭歪嘴笑道。
白顏回頭罵了一句:“癩皮狗!”
老頭也不惱,說道:“四方館在洛陽,看來你是要先去洛陽,對吧?”
“你想說什麼?”
老頭悠悠開口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最近江湖上會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董昭疑惑的看著他。
老頭眉飛色舞道:“先彆去洛陽,咱們直接南下,去山東,山東大俠吳漢興七十歲大壽,很多江湖豪傑都會去,你要進江湖,老夫便帶你去見見世麵,如何?”
“去山東?”
“對呀。”
董昭心一動,他確實想見見這北方武林的高手,對以後也是有好處的,日子還早,沒必要那麼急去洛陽。白顏看著兩人對話,眼光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沒有插嘴。
董昭問道:“那前輩你既然能去參加吳大俠的壽宴,想必在江湖上有些名號,不知怎麼稱呼?”
老頭哈哈一笑,說道:“我姓鄢,江湖人送綽號川西白發翁。”
董昭沒聽過,於是問道:“額,很有名嗎?”
老頭連忙道:“當然了,老夫我在川蜀,漢中,藏邊,江州那邊部分地區都很出名的。”
董昭哦哦了兩聲,心想姑且應下,隻要這老頭不搗亂就好,剛才一試,他知道這老頭能打他十個。
鄢老頭看著白顏,收起笑容,問道:“這位是你娘子?”
董昭正想回答,白顏卻沒好氣道:“關你屁事。”鄢老頭嗬嗬一笑,沒說什麼了。
又是一天過後,董昭傷好了很多了,他也不知道怎麼恢複的這麼快,路過城鎮,他又在鐵匠鋪裡買了把還看得過去的刀。他還想買馬,可滄州之後,沒什麼大城,沒有馬市,最多隻能買到驢,但他是不會讓白顏騎驢的。於是小黑就這麼被一路牽著,牽著牽著,眼看就過了河北界。
三人坐在一塊小山坡上,山下是一片片青翠的麥田,麵對著朝陽,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人都鮮活了些。
鄢老頭半躺在山坡上草地裡,手裡拿著酒葫蘆,有一口沒一口的灌著酒。白顏蹲在遠處玩著狗尾巴草,手上摘了朵不知名的野花,半玩半發呆。小黑正在她旁邊吃草,時不時轉過頭來看看。而董昭,正坐在一塊青石上打坐,呼吸吐納,刀杵在一旁。
鄢老頭無趣極了,看著打坐的董昭,開口道:“董小夥,你要打坐到何時啊?”
董昭睜開眼,說道:“我在療傷。”
鄢老頭笑道:“你這點功力還能療傷啊?”
董昭長籲一口氣,說道:“可我感覺有用啊。”
鄢老頭笑道:“要療傷,你聽我的,你先氣沉丹田——”
“我沒丹田啊”董昭打斷道。
鄢老頭登時就不笑了,跳起來道:“胡說八道,練內力的哪個會沒丹田?”
董昭道:“我師姐也沒丹田。”
鄢老頭追問道:“那你們有什麼?”
董昭道:“有氣海。”
鄢老頭不屑:“那不是一樣麼?”
董昭道:“怎麼就一樣了?我練了這門呼吸十年,在青蓮山的時候,所有人都說我沒丹田。”
鄢老頭道:“你還待過青蓮山啊?董小夥,你秘密挺多啊。”
董昭開口,那邊白顏也開口,同時說道:“關你屁事!”
鄢老頭抬起眼皮看了白顏一眼,白顏氣衝衝跑過來,說道:“你這老頭,總是刨根問底乾什麼?你難不成要跟我們走一輩子啊?”
鄢老頭瞪了白顏一眼,也說了句:“關你屁事。”
“你——”白顏揚起手中狗尾巴草就朝鄢老頭打去,鄢老頭側身一閃,說道:“誒,打不著,氣死你,氣死你。”
白顏打了幾次沒打到他,氣的咬牙,把草一扔,又蹲下發呆了。
這時,老頭走到董昭身邊,一把拔出杵在地上的刀,翻手舞了幾個刀花,問道:“董小夥,讓我看看你的刀法如何?”
董昭起身,接過刀,閉上眼,想起師姐舞刀的樣子,長籲一口氣,便開始起手,刀隨著呼吸而動,一動則生風,風起而借勢,刀出如白虹,刀轉如遊龍。隻見董昭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隱隱有當初伊寧的樣子,白顏遠遠看著嘴巴都張開了。
等董昭練完收刀,鄢老頭卻目瞪口呆,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董昭。
董昭見他這表情,問道:“怎麼了?我練得很難看嗎?”
鄢老頭歎氣道:“難看倒不至於,可是,你練反了都不知道嗎?”
“練反了?”董昭詫異不已。“何謂練反了?”
鄢老頭再次歎了口氣,說道:“伊寧練刀,用的哪隻手?”
董昭想了想,說道:“左手。”
鄢老頭激動道:“那你用右手練乾嘛?你豬啊!”
“啊?有區彆嗎?”
鄢老頭跳起來指著董昭鼻子道:“廢話啊,當然有區彆,青虹刀是左手刀,刀法也是左手刀法,你拿右手練,那就是牛頭對馬嘴,你個瓜娃,蠢不蠢啊?”
董昭撓頭,低下頭來說道:“可,可我不是左撇子啊……怎麼練啊?”
鄢老頭正色道:“那你可知,伊寧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
“啊?”這個問題董昭不好回答,但印象裡,她拿筷子是右手,拿筆卻是左手,可打起架來,先出也是左手,二選一怎麼選呢?於是他說道:“她是右撇子吧?”
鄢老頭道:“你這個憨子啊,反正你用左手練刀就行了,她是什麼撇子你自己回頭去問。”
左手練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