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海浪湧,一念情緣入海中;潮聲起,潮聲落,千般思緒上心頭。
浦園村內,蔡老伯握著那張銀票,不知所措,顫抖的雙手將銀票遞向了黎輝“孩子,這個,給你……給你重新建回宅子。”
黎輝搖頭“蔡爺爺,我們得拿去兌成碎銀,分給所有被敲詐過的鄉親們,這本就是大家的錢……”
蔡老頭點頭“好,難得你心思這麼正,好,好……等給大夥分完了,剩下的錢給你建宅子。”
黎輝道“蔡爺爺,不用了,我自己想辦法就好了……”
蔡老伯點了點頭,可純樸的老人家肯定是不會知恩不報的。
秦異皺了皺眉,對黎輝道“伊寧是不想讓我們跟著冒險,所以才把這攤子交給我們收拾,她想自己跟董昭去找郭長峰。”
黎輝沉默半晌,忽然抬頭“我也要去找師傅!”
秦異並不驚訝他的決定,隻是說道“那你家裡怎麼辦?”
黎輝看著秦異“我聽白梨說,他們當初是委托鎮上的鄉親們幫忙建好的宅子,我想,我也可以讓蔡爺爺幫忙喊人弄。”
“你跟白梨學啊?”
“不行嗎?”
秦異不置可否,她跟白梨不同,白梨是跟董昭成親時就脫離了外庭的束縛,可是自己還沒呢。她還得回一趟杭州春紡司,她未必有這麼多時間陪著黎輝冒險。就算是要冒險,也得像白梨一樣擺脫束縛才行啊。
“黎輝……我希望你不要去。”秦異還是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黎輝轉過頭,看著秦異,秦異一臉深情,而黎輝也舍不得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秦異是關心他的安危,他知道,可是伊寧董昭都不避生死去找郭長峰,他這個郭長峰的親傳弟子居然不去,那可就說不過去了……
“這樣吧,你留在此處幫我照看下我們的宅子,等期限一到,你就回杭州……我回來之後,再去找你!”黎輝說出了個折中的方案來。
秦異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隻是說道“先把眼前這九龍幫跟浦園村的事辦好再說吧。”
黎輝點點頭,眼下也隻有先這樣了,但他轉念一想,若是董昭伊寧先他一步乘船跑了他怎麼辦呢?
“異妹……這兒就先麻煩你了,我想,我得去追他們,萬一他們倆在泉州就上船跑了我怕趕不上!”
“輝哥……”
黎輝還是匆忙上了馬,對著秦異笑了笑,說道“這兒就麻煩你了,我們以後一定會再見的,等下次,我來娶你!”
秦異很不舍,但她知道這個男人是攔不住的,於是點點頭“好。”
黎輝一夾馬腹,馬蹄聲響起,他直奔泉州方向而去,去追伊寧董昭了。
而另一邊,伊寧董昭跟著素婧以及南海派的弟子,一路縱馬,朝著泉州而去。漳州至泉州,沿著海岸邊的路走,也有兩百多裡,騎著馬一天夠嗆能走完。
海風拂麵而來,騎在馬上的董昭不由遠望,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海,這蔚藍無垠,無邊無際的大海讓他開了眼界,波光粼粼,蔚藍如玉,真美啊!
“兩位,你們的目的並不是收安定錢那種小事吧?”前邊騎馬的素婧忽然問道。
伊寧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淡淡道“打聽個地。”
“什麼地?”
“天儘島。”
“什麼!?”素婧聞言大驚,差點從馬上摔下來,“你打聽那個地方乾什麼?”
董昭笑了笑“自然是去那裡了。”
素婧聞言,冷冷一笑“你們要是想死呢,自己找塊石頭撞,或者跳進海裡都行。我們南海派的人看在江湖道義上,還能給你們收屍。”
“你這是什麼話?難不成那天儘島是地獄不成?”董昭有些生氣。
“那可不就是地獄嗎?等到了泉州,你們打聽打聽,哪個客商敢去那裡?去了那裡的船有哪一艘回來過?”素婧冷冷道。
伊寧臉色有些不好看,問道“我若一定……要去呢?”
“那就祝你們好運了!”素婧不痛不癢的說道,旋即帶著嘲諷的意味笑了笑,“不過,泉州比起漳州也好不了多少,東華會這麼一鬨,很多海船已經被毀,南洋的客商也不敢來了,恐怕你們在泉州也找不到適合出遠海的船了。”
兩人聞言臉色一變,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可就有些不好辦了……
素婧繼續道“隨便你們了,我也就帶你們去見一趟我師傅,之後你們也彆找我的麻煩。”
董昭臉色不太好看,這天儘島南海派的人都談之色變,那郭長峰這麼久沒回,難道真的是?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江邊遇見張虛穀時讓他算的卦,算的正是郭長峰。
六坎六絕的死卦。
“坎為水,艮為山,坤為土,指向東南。東南是海,坎為水,則指海上,艮為山,坎中艮為島,坤為土,艮下土為墳!”這是桐柏道人張虛穀對六坎六絕卦的解釋。
董昭越想越心驚,這桐柏道人居然算的這麼準!這天儘島不就是在東南的海島之上嗎?想到最後一句坤為土,艮下土為墳……董昭再也無法淡定了,若照桐柏道人這麼算,郭長峰豈不是說已經死在了海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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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昭低頭沉思著,不知不覺,一張鵝蛋臉看了過來,他抬頭,正好對上那那雙丹鳳眼。
“在想什麼?”伊寧問道。
董昭神色複雜道“師姐,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道長算卦的事嗎?”
伊寧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於是董昭將桐柏道人所算的六坎六絕死卦再次跟伊寧講了出來……
伊寧聽著他的話,臉色也是變了變,但是她並沒有繼續問,也沒有反駁。她轉頭望了一眼東南方,還是說著那句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還是那麼堅決!
“師姐……”董昭震憾不已,他的師姐永遠是那麼堅定不可動搖,再難的事隻要她下定了決心,她一定都會辦成。
可是萬一郭長峰真的已經……那時候的師姐又該怎麼辦呢?
“你們兩個歇夠了沒有?還要不要去泉州了?”素婧不客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師姐……”董昭聲音有些低沉。
“我們走!”
吹著海風,兩人繼續向前,終於是在八月二十八日夜抵達了泉州。在泉州城內的一處大莊園內見到了南海派的文柔。
穿著一身深藍衫的文柔在堂廳內見到了兩人。文柔也是一張圓臉,不過她五官端正,看上去端莊大方,雖然是四十多歲的年紀,可臉上一條皺紋都沒有。
“伊女俠,董少俠,想不到我們又見麵了,請坐。”文柔人如其名,又斯文,又溫柔,臉上帶著大方的笑容。
董昭伊寧靠著太師椅坐下,而文柔則坐在了兩人對麵。
“上茶。”文柔吩咐了一句,素婧點頭,親自跑去泡茶去了。
文柔摩挲著椅子把,聲如輕鈴“兩位此番來閩南,自然不是為了安定錢那等小事,既然點名道姓要見我文柔,想必是有什麼大事吧?”
伊寧道“不錯。”
文柔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半絲笑意“何事?”
伊寧望著文柔,吐出了兩個字“借船。”
“借船?為了出海?”文柔並不是很驚訝,她早就猜到了。
“去天儘島。”
天儘島這三個字讓文柔本來溫柔如水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你們居然想去那裡?”
“怎麼?那裡真有你家弟子說的那麼可怕嗎?”董昭開了口。
“嗬嗬嗬嗬……真是無知者無畏啊,天儘島,在南洋客商口中,號稱地獄之島。島上山口中能噴出直衝雲霄的火焰,那火焰出時,天地忽然晦螟,時或赤黃,有同煙焰,腥臭滿天,如在烘爐中一般,人不堪重熱。並且山口處會淌出赤水,赤水所過之處,草木成灰,生靈化炭。不僅如此,還時常有地龍翻身,伴隨地動山搖。”
文柔說的誇張了些,董昭已經嚇到了,可伊寧卻臉色淡然,這火山噴發她在西域又不是沒見過……
“不過如此。”伊寧淡淡道。
“嗬嗬……好一個不過如此,那可是海島之上,武功高強之人確實可以避開,但是你見過那海上三四丈高的海浪嗎?”文柔收了笑意道。
“三四丈高?”伊寧丹鳳眼一凜。
“不錯,三四丈高甚至城牆那麼高的海浪,鋪天蓋地而來,屆時不管你什麼船,通通會被海浪卷起,攪碎,然後沉入海底!”文柔正色道。
伊寧蹙起了眉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在茫茫大海上,沒了船,哪怕是絕世高手恐怕也難以活下來……
文柔看向了臉色帶著驚訝的董昭“不僅如此,那天儘島一帶還經常有狂風暴雨,那風大到可以將樹連根拔起,無數船隻還未到天儘島就已經被風暴吞噬了。”
兩人沉默了下來,正好此時那素婧端茶過來,分給了三人。
文柔端起一盞茶,輕抿了一口,看著兩人“兩位,你們還要去嗎?”
“去!”伊寧毫不猶豫說了出來。
“當然去!”董昭也立馬回答道。
“嗬嗬嗬嗬……好,你們兩個不愧是英雄!但是,這船,恐怕借不得你們。”文柔忽然變了臉色。
“為何?”
文柔再次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盞之後,她摩挲著椅子把“因為,我家掌門師姐有令,我南海派的任何海船,都不能去天儘島!”
董昭哼了一聲“搞半天,你的意思就是你也做不了主對嗎?”
文柔歎了一口氣道“我南海派,莫說這南海,便是南洋也去過無數次,可唯獨這天儘島,去過的人再也沒有回來過。十幾年間,我南海派曾派出過七支船隊前往天儘島,可是都是一去不回。”
伊寧開口道“我買你船。”
“買?”文柔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出來,“伊寧閣下,你知道一條海船造價幾何嗎?還有,你難道打算就你們兩個人去嗎?你知道天儘島有多遠嗎?在哪裡嗎?”
兩人被問住了,董昭今天才見過海,而伊寧,也沒幾次海上航行經驗,她隻去過一次南海派的雲闕宮。
“奉勸二位,最好不要冒險,這茫茫大海,一旦翻了船,就算是絕世高手,也得死……”文柔一口氣喝光了茶,將茶杯不輕不重往幾上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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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婧,送客!”文柔一改之前溫柔如水的樣子,下了逐客令。
“二位,請吧!”素婧禮貌的一伸手。
可是伊寧卻坐著不動,像一座山一般,隻聽她冷冷道“我若……一定……要去呢?”
文柔臉色變冷“那你自己去找海船就是了,我們南海派也不會攔著你!”
素婧不滿道“你們二人,在漳州給我們找麻煩,如今又在泉州來鬨,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你借不借?”伊寧聲音相當冷。
“不借!”文柔也來火了。
董昭捏了捏拳頭,盯著這個圓臉女人,像極了蓄勢待發的猛虎。
誰料伊寧並沒有動手的意思,而是直接起了身,一言不發就往外走。董昭也跟著起身,轉頭看了那兩個女人一眼,跟著伊寧出去了。
兩人走後,文柔素婧臉色都不好看,素婧一臉怒意“師傅,這兩個人會不會搶我們的船?”
文柔一擺手“他們就算搶了船也開不動!我南海派的船,往那港口一放,哪個敢動?再說了,他們兩個又不會開船!”
素婧點了點頭。
文柔說是這麼說,可心裡也起了疑心,這兩個人,不會真乾出什麼事來吧?
這時,忽然有女弟子來報“他們四個人裡邊,另一個男的,也來泉州了。”
文柔蛾眉一挑“跟伊寧彙合了嗎?”
“沒有,他還在泉州城外。”女弟子回答,她們發現的正是後麵趕來的黎輝。
“給我想辦法,抓起來。”文柔柔聲道。
“是!”
女弟子應聲而去。
伊寧氣衝衝的出了這個大宅子後,董昭小跑跟上來,走到她身邊“師姐,我們怎麼辦?”
伊寧停下腳步,看著這夜色,頓了頓“先住店吧……明早再看。”
董昭點頭,眼下這南海派並不好相與,隻能先看看有沒有其他途徑了。
兩人在泉州城內找了家客棧,要了兩間上房,隨即住了下來。
翌日,洗漱完畢的二人縱馬就前往泉州港而去,他們還是得打聽消息。
“請問,這兒有沒有大的海船,可以出海出很遠的那種?”董昭蹲在一個魚攤前問道。
魚攤老板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他一抬頭,看著董昭“海船?你去港口碼頭那邊問吧,不過,除了南海派,應該沒有出遠海的大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