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無幾日,又將話彆離。
當夜,偎依在床上的小兩口說起了枕邊話來。
“昭哥,我跟你一起去京城好不好?”白梨忽然道。
“這怎麼行?你懷著孩子,一路車馬顛簸,風險太大了,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董昭摸著她頭發勸道。
“那……能不能過完年再去?
董昭搖搖頭“過完年……恐怕就再也見不到蘇伯伯了……”
“這……”白梨蹙眉,抿唇思索著,蘇博可是他倆成親的媒人,這位老人是他們的長輩,無論如何,於情於理都該去見他最後一麵……
白梨看向了自己的小腹,喃喃道“這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早不來晚不來……”
董昭攬住她的肩膀“不怪孩子,也不怪你,都怪我,怪我沒本事……”
“昭哥,我不想離開你,我們兩個,今年在一起的時候太短了。我不想以後也是如此,我知道我很小氣,也沒本事,但是我覺得我能做的都做了……”
“你已經很大方了,也很賢惠,我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氣。你放心,我會料理好所有事的,安心等我便是!”董昭安慰道。
“嗯……”
白梨答應著,沒再說話了,董昭長歎了一口氣,終究是要去京城麵對那位天下至高無上的皇帝了,這一關,恐怕沒那麼好過了……
“昭哥……”白梨再次輕喚起來。
“嗯?”
“如果……如果你想娶寧姐,你就娶吧……”白梨仰頭看著他道,眼神中卻帶著迷茫。
董昭倒吸了一口氣,他可不敢回答這個問題,這可是要命的……白天白梨還攆著他打呢……
“師姐還能活多久我尚且難料,若沒有更多的龍血草,師姐她隻怕……對了,咱們家的龍血草找到沒有?”董昭反問起來。
白梨搖頭“到處都找遍了,沒有……”
董昭沒了聲音,難道說,師姐的生命就隻剩下半株龍血草那麼長了嗎?
這一夜就這麼在歎息聲中過去了……
翌日,董昭便開始尋找家裡的龍血草。家裡是新建的房子,地基下邊已經翻了好幾遍了,所以那匣子是不可能在家的。而秋行風所說,自董覆死後十年內,這被火燒過的老宅廢墟已經被明裡暗裡的人翻過好幾遍了,也沒人找到。所以可以確定,不在老宅這一帶。
那麼董覆會將匣子藏在何處呢?
墓園?也不會,據秋行風所說,墓園裡邊的氣味與龍血草這種天材地寶是相衝的,放在那裡這龍血草便會壞掉。那麼,墓園也就不用找了。
至於五十畝田裡,那也不可能,因為他家的田都是水田,匣子放地底下會被水滲透,難保不會壞。
那麼到底在哪呢?
董昭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結果,劉秀才那裡也去問過了,鎮上曾經來幫忙建過房子的泥瓦匠他也問過了,可是一無所獲……
董昭陷入了迷茫之中……
師姐可就剩半株龍血草了,而且最重要的葉子已經沒了,誰也不知道她能撐多久,難不成還要再去一次天儘島?
不,那地方最好一輩子也彆去第二回了……
正在董昭迷茫的時候,孫不歸傳來了那個壞消息,清源教被謝天給滅了!當時雷震是沒收到這個消息的,從泉州走的時候董昭並不知道這回事。
董昭震驚不已,連忙問道“幽蘭跟青芷怎麼樣了?”
孫不歸道“她們兩個逃走了,如今正在百花穀!”
董昭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但是有一個大問題擺在了他眼前!
慕容姐妹是他要娶的人,但如今這兩人很可能被朝廷通緝著!可是很快他又要去京城赴任了,這兩者之間該怎麼處理呢?
若是朝廷要他拿下這兩姐妹的性命,他豈不是必反?
這個死結要怎麼破?朝廷會不會拿這個考驗他?尤其是那個謝天……深不可測的謝天!
董昭陷入了迷茫之中,他往後的日子,一步步都如同走鋼絲一般,該怎麼辦呢?
十一月二十五,京城。
剿滅了清源教的謝天回來了。
禦書房內,謝天又和皇帝坐在了一起,兩人吃著熱菜,溫著美酒,談著話。這天底下有這待遇的,恐怕也隻有他謝天一人了。
“謝卿平定清源教,安定西陲,朕心甚慰啊!來朕,敬愛卿一杯。”皇帝喜笑顏開舉杯道。
“些許小事,不足掛齒,臣何德何能,讓聖上敬酒,該是臣敬聖上才是!”謝天忙舉杯應和道。
兩人碰杯後,一飲而儘。
謝天放下酒杯,忽然眉毛沉了下來“聖上,臣聽聞,在臣離京這段日子裡,程歡死了?”
皇帝笑容一收,放下酒杯,沉聲道“不錯……”
謝天追問道“這程歡可不是一般人,如何會死?聖上不覺得有些蹊蹺嗎?”
皇帝看了謝天一眼,搖了搖頭“沒有蹊蹺,禦醫看過了,京城的名醫也看過了,朕也親眼看過了,真的不能再真了。”
“驗屍沒有?”謝天聲音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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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驗過了,是齊宣讓樞機院最好的仵作驗的,死於毒傷。那毒乃是蠍毒,中毒過深,日子又過了這麼久,程歡沒有解藥,京城的大夫也束手無策。他能扛這麼久已經是奇跡了……”皇帝頗有些無奈道。
謝天沒有點頭,反而問道“屍體如今在哪?”
“怎麼?謝愛卿不信嗎?”皇帝疑惑起來。
謝天道“如果可以,臣想親眼看看程歡的屍體……”
皇帝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沒了,程歡的屍體已經化成了灰,他的家人帶著他的骨灰回家去了。”
“燒成了灰?”
“對,這是程歡的遺願。”
謝天呼了口氣,沒說話,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罕世高手程歡,居然就這麼病死了?
皇帝也歎氣“程歡死了,蘇博也是一病不起,朕這陣子,心裡很難受啊。”
“蘇博也病了嗎?”謝天眯了眯眼。
“怎麼,謝愛卿連這也不信嗎?蘇博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皇帝疑惑道。
謝天搖搖頭“那倒不是,隻是覺得有些巧罷了。”
“蘇博身體一向不好,朕的禦醫告訴朕,蘇博很可能活不到過年了。”
謝天輕輕拿起溫好的酒,給皇帝先倒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說道“既然蘇博病重,那麼他的好侄女,伊寧,會不會在年前回來呢?”
皇帝一怔,是啊,他怎麼沒想到這個呢?
這個女人,又快一年沒見到她了,甚是想念呐……
“而且……”謝天舉起杯,“那董昭,不也是喊蘇博為伯伯的嗎?聖上,這兩人年底恐怕都會來京城吧?”
皇帝端起酒杯,躊躇道“聖旨已下,董昭必然是會來京城的,至於伊寧……”
謝天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帶著一絲寒意問道“聖上,不打算賞那個女人一官半職嗎?”
皇帝搖頭“不了,蘇博跟朕說了,伊寧寒毒將發,已經沒多少日子可活了,他甚至還跟朕要龍血草呢……”
“寒毒?龍血草?”謝天一驚。
“不錯,可是朕也沒龍血草,謝地當初一去那麼多年,至今杳無音訊,那船隊都未回來,想來怕是……”
皇帝講起此事,謝天的神色凝重了起來……
“聖上,這伊寧跟董昭出海,去的是何處?”謝天問道。
皇帝想了想,放下酒杯“據安直所言,去的是夷洲。”
“夷洲?”
“對。”
“安直聽誰說的?”
“安直聽白梨說的。”
“白梨說的?”
“對啊,怎麼了?”
謝天不喝酒了,他看著皇帝,神情嚴肅道“夷洲太大了,若去夷洲找郭長峰,少則半年,長則一年甚至更久!那兩人八月十九出的門,若是去夷洲,今年都未必回得來!”
“這……”皇帝不明白謝天的意思,這兩人去哪難道不對?
這時,忽然有人來報,來人穿的是絳紫色的勁裝,這是皇帝的宿衛,而不是外庭的皂衛。
“啟稟聖上,泉州有飛鴿傳書而來!”那宿衛道。。
“拿來!”
一封信箋很快到了皇帝手上,皇帝打開一看,隻瞄了一眼,便大驚道“伊寧董昭,回來了!”
“回來了?”謝天並未吃驚,他瞟了一眼那個宿衛,若有所思。
“對,他們十一月十一在泉州上的岸,南海派被兩人打的分崩離析了,兩人上岸之後,一人往西,一人往北了。”
皇帝說完將信箋遞給了謝天。
謝天看著信箋,凝重道“這兩人去的必然不是夷洲!這白梨若不是搞錯了就是在說謊!”
“說謊?”
“不錯,聖上,待那董昭入京之後,不妨試探一番。”謝天說道,然後不動聲色的將信箋遞回給了那宿衛。
皇帝點了點頭,他當然會好好試探了,怎麼可能不試探呢?
謝天起身,拱手道“聖上,臣先告辭了,臣有空便去看蘇博一趟。”
“嗯,去吧。”皇帝笑了笑。
謝天告辭之後,臉色凝重的離開了。
謝天帶著貼身小太監,大步走出宮,直奔樞機院而去。他一路穿廊過道,健步如飛,哪消一刻鐘,便走出了這皇城,來到了宮門之外。
他抬頭,寒風吹打在他臉上,雪花飄落在他肩頭,他又重重的歎了口氣。皇帝的宿衛居然將手伸到了泉州去了……他這是不信任樞機院了嗎?
而且這宿衛,藏得可不是一般深,裡邊有些什麼人,他謝天都未必知道……
他那雙鶴眼眯了眯,然後又睜開,前往樞機院而去。
進了樞機院,早有皂衛迎上來,其中一個文書小吏拿著一封信箋道“啟稟院長,杭州有飛鴿傳書入京,是春紡司司正秦異的信。”
謝天接過那信,打開一看,信箋上半段寫的與那宿衛的信沒有出入,但是下半段補充了一件事,那就是打入南海派的顏菊身死,還有駐守在泉州的胡秋也被南海派的人滅了口。秦異請求朝廷發兵嶺南,一舉摧毀南海派的海邊分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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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天沒有說話,將信箋遞回給那文書小吏,開口道“將這封信送入宮中,給聖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