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外一邊,劉範也是歎息了一聲,他未嘗不知道如果自己略作讓步,把價格談攏了,就可以達成共識,進而更快的進入下雙方都爽快的環節之中,但是這個價格麼……
如果是錢財到也沒有什麼,畢竟用錢財收買外胡,已經算是正常的操作範圍,就像是狗哥花點錢買個活好的,都可以理解,就算是出了岔子,也就笑笑了事,但問題是高定明顯要的不是錢財,是位置。
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胡人排斥漢人,漢人同樣也排斥胡人,這無關於什麼民粹還是民族,隻是人的一個本能,所以在大漢當下,如果說劉範讓出了主要的指揮權,也就等於是失去了主導地位,那麼就算是可以打下川蜀,利益上的分配問題不說,光光輿論就能將劉範徹底壓死!
整個大漢本身社會的輿論就是這樣,如果說像是驃騎將軍那樣,以漢人為主導,然後雇傭羌人南匈奴人等為輔助,所有人都不會說什麼,但是反過來,若是漢人成為了胡人的輔助……
嗬嗬,這樣的話,老劉家的招牌可就真的是又黑又臭了!
到時候,劉焉的棺材板定然也是蓋不住,指不定忍不了半夜就來敲劉範的窗戶……
所以劉範除非想要嘗一嘗千夫所指的滋味,否則也隻能說是咬著牙不能鬆口。
高定自身是夷人,所以想不出來這個事情,而雍闓心中敞亮,多少猜測到了一些,借著勞軍送上糧草等物品的時候,略略寒暄了幾句之後,就開門見山的說道:『劉使君以為某來做這個臨時領頭如何?臨時的,就臨時的!』
劉範一愣,正覺得有些怒火上升,但是轉念一想,似乎又是當下局麵的一個解決的辦法。向高定低頭是不可能的,那麼又不可能長時間僵持在這裡,所以這個問題遲早需要解決,而且是越早解決越好。
而雍闓麼……
畢竟雍闓祖輩上也是侯爺,說起來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名門之後,又是建寧當地的豪強,若是將名頭讓給了雍闓,也不會有大漢輿論上的問題,似乎一切都很完美。不過麼劉範依舊是覺得有些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又想不出來究竟是什麼問題。
劉範沉默著。
雍闓心中竊喜,這個態度,有戲啊!於是乎立刻接著說道:『某並非眷念權勢,而是……哎!如今劉刺史和高盟主,這鬨得……若是再這樣下去,被川蜀笑話倒是其次,這軍心鬥誌恐怕也是一日日的消耗了,真等到要動兵的時候,這軍心都沒了,還怎麼發動?某當這個領頭之人,一方麵可以少了這方麵的消耗,另外一方麵也定然是不偏不倚,持中而行,這樣不管是劉刺史還是高盟主,自然也不必擔憂……更何況某家業都在建寧之中,也定然不會想著去什麼川蜀……』
雍闓絮絮的說著,反正就是表示自己就是一片好心,不忍心看著劉範和高定相爭不下,同時又說自己完全沒有私心,就隻是做一個溝通橋梁的作用,然後讓劉範和高定能夠鵲橋相會水乳交融什麼的……
劉範遲疑著,半響才說道:『這是高盟主的意思?』
雍闓連連擺手,說道:『怎麼可能是他的意思?這是我個人的想法,先行來和劉使君探討一下,若是能成,我再和高盟主去說……』
劉範琢磨了許久,最終緩緩的點了點頭。
這個辦法,或者說雍闓的這個建議並不是最好的,但是似乎也不見得有多麼錯,也是眼下唯一的解決辦法。唯一的,也就自然是代表著沒得選。
雍闓又是一陣猛拍胸口,振得肥肉亂顫,許下了不少不要錢聽起來很好但是沒什麼實處的承若,比如說對於兩個人在攻掠川蜀的過程的獲取的財富,不取半分啦,對於兩個人的兵事戰陣絕對不會多嘴多舌,保證劉範的完整軍權啦等等。
等出了劉範的營寨之後,又兜兜轉轉,慢慢的壓製下自己興奮的心情,看著天色漸暗,才換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進了高定的大帳。
高定果然還在等雍闓的回話,結果雍闓的一席話差點沒讓高定跳起來!
『劉使君非要讓我……讓我來做這個什麼領頭之人……高兄,你說這個事,我該怎麼辦啊?』雍闓一副寶寶很委屈的樣子。
『嗯?啊?!』高定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
高定瞪著眼,盯著雍闓。
雍闓忽然站了起來,『高兄你是什麼意思?這樣看著我?行!某立刻去找劉刺史,就說回絕了此事!』
說完,雍闓就怒氣衝衝的往外走。
『等等!』高定皺著眉,叫住了雍闓。
夷人也是人啊,也都是要吃喝的,現在又是快要開春了,所以現在隻剩下了兩個選擇,一個就是準備春耕生產,夷人分散回各自的部落去,該乾什麼便去乾什麼,這樣來年才有吃嚼之物。
不過這樣以來,下一次再召集,就不是那麼方便了,而且對於高定的名望來說也是一個打擊,就像是周幽王一樣,諸侯辛辛苦苦跑了一趟,什麼好處沒有,下次誰還來?若是當時周幽王以演習作為借口,然後破點財重獎一二三名,再訓斥什麼倒數之輩什麼的,下一次點燃烽火的時候,肯定還是有人來的。隻不過現在要讓高定拿出擺平這麼多夷人頭人酋長的錢財來,縱然高定願意,又哪裡拿得出來?
那麼現在擺在麵前的,也是唯一的道路,就是趁著夷人聚集的時候,先從川蜀撈取一定的好處,隻要能夠以戰養戰,夷人自然就不會抱怨了。
而想要進軍川蜀,就必須和劉範聯手,否則就幾乎等於替劉範做嫁裝,而且夷人也同樣不會願意,因此繞來繞去,高定似乎也覺得,讓雍闓來當這個聯軍的頭領,好像,應該,大概,差不多算是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高定就像是被關在籠子裡麵的山貓,在試圖鑽出籠子不果之後,背著走在帳篷內繞了一圈又一圈,最終略帶著一點頹然的,仰頭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唉……』
在一旁的雍闓,低著頭,聽到了這一聲的歎息之後,他那被肥肉擠壓得隻剩下一點點的小眼睛之中,閃過了一絲興奮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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