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自然依舊還是經科,參考的人占據絕大多數。算科麼要等到經科考完了,張榜公布之後才開考。因為這年頭專研經文的還是主通算術的並不多,所以層麵上相差許多,兩個科目不是同一個級彆的。
等到了這些考生漸漸彙集在了青龍寺大廣場之中的時候,便由著兵卒引導著列隊,一個個的站好。筆墨由考生自己帶,紙張則是由驃騎提供,當然,如果說沒帶筆墨的,考場之中也備有一些,但是順不順手,好不好用就不能有什麼太多的要求了。
荀攸頭戴進賢冠,身穿紅黑色的朝服,腰間配著綬帶,顯得端莊大氣,雍容華貴,等到差不多時辰到了,荀攸便開始訓話,大體上無非是讚頌一下驃騎將軍,講述一下考場紀律什麼的,也沒有什麼特彆的東西,然後就安排考生入場。
這個時候,還沒有具體形成什麼八股的規矩,所以怎麼考也都是斐潛說了算,這一次的考試,是前後三場,分為『正試』,然後隔一天『補遺』,最後再隔一天『麵複』。
隻要是正試的這一場考中了,就不用參加第二場的補遺,直接等最後一天的麵複就可以了,但第一場考砸了的,還可以參加第二次的補遺,算是給這些考生,或是緊張沒發揮好,又或是臨場卡殼了的,多少再一次的機會。
當然,如果是兩場都考不好,沒有用撈到最後『麵複』的機會的,那也怪不了旁人,亦或是責怪筆太硬太軟,坐席太柔太紮,聲音太大太小什麼的,隻能乖乖等下一次的考試機會了……
因為沒有考什麼背誦默寫的題目,而是斐潛臨時定下來的題目,所以小抄什麼的根本沒有什麼意義,當然也有可能押題猜題什麼的,然後事先寫好背好的,但是一來巡查得嚴,外圈有兵卒,場中有巡考主考;二來即便是到了後世,也少不了考前猜題然後有幾個蒙中的,所以也沒有像是後世一樣要脫衣搜查什麼的。
杜鈺因為多少算是體製內的,因此也有些優待,排在了算是比較前麵的位置上,自然也是較早進入了考場之中,也就是主殿之內。一般的考生則是被安排在了側殿,還有得更差一些的則是在回廊之中,雖然透風但是多少也是避免了日曬雨淋。
先進考場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挑一個自己喜歡的位置。
杜鈺和杜梓先後進了大殿之後,便有先前的一些人已經挑了位置坐好了,相互之間微微點頭示意。杜鈺左右一看,便示意身後的杜梓跟著自己走到了比較靠近大殿窗戶的桌案之處坐下。
畢竟過於靠近門窗的,難免會光線直射,曬得厲害不說,也容易燥熱難受,所以臨近一些的即可,又不缺光照,也不會被太陽直射。
陸陸續續的,就像是飯店桌案上客一樣,一開始似乎都空著,但是到了飯點了轉眼間就滿座了。等所有人坐定之後,便有侍從捧來了竹紙,給每人每桌,開始配發。
竹紙雖然說泛黃,纖維也粗,但是比起之前的竹簡木牘來說,自然好寫了很多,而且這也是變相的要求考生必須要有一個更完整的答案之後才能下筆,畢竟竹紙不像是竹簡木牘,還能拿刀子刮,一個修改便是一團黑墨,黑墨一多,便是考官看都懶得看了。
反複修改代表了思路不清,前後猶豫,這樣的人即便是文章寫得好,做事情也是沒什麼定性章法,自然不堪用……
考題沒有公布之前,便先要在自己的竹紙的邊緣處,寫上自己的姓名籍貫等等,以作為辨彆。
等全部考生基本上做完了準備工作之後,荀攸才將封存的考題拿了出來,很簡單,隻有兩題,但是也不簡單,因為其中一題是『西京再賦』,第二題是『鹽鐵再論』!
試題一出,青龍寺原本鴉雀無聲的考場之中,便是響起了一聲巨大的吸氣聲,似乎連空氣都震動了兩下。因為幾乎是同時看到了題目,便不約而同的一起吸氣導致彙通到了一起,形成了共振的效應。
西京賦,鹽鐵論,都有先美在前,不少人也是熟悉得不得了,所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但是要推陳出新,要從舊有框架之中跳出來,找尋到新的思路和方向,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杜鈺心中也是一凜。這前一題明顯是考文采,間雜一些論時事,後一題則是考民政,間雜一些論律法,若是前一篇隻懂得賣弄文采堆砌文字,最多也就是個中等,而後一篇若是根本不談律法,隻談民政商貿之事,多半也不能得到佳評。
早就聽聞驃騎出的題都很坑,今次算是見識了。
杜鈺腹誹了兩句,便開始皺眉沉思起來。這不光是寫,還關係到第三場的『麵複』,因為文字局限性,很多事情不可能詳細表述,到時候麵複的時候就會根據文章再進行細問,若是文章寫得不錯,結果講具體事項的時候混亂不堪,次序全無,說不得就被認為是『舊作』,雖然不至於當成作弊來懲罰,但是也彆想著得到什麼好職位了。
文章麼,最關鍵便是破題和立意,否則一路走歪了,便是怎麼都掰不回來了。杜鈺看了看一旁的杜梓,顯然杜梓還沒有想清楚題目,小臉緊皺著就像是喝了一大口山西陳醋似的,杜鈺也隻能暗中給杜梓加油,然後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之中。
荀攸一路慢慢巡看,其實剛拿到這兩個題目的時候,荀攸也稍微研究了一下,其實這個題目大概是分成了三個層麵的,能看到第一個層麵並且能夠寫好的,大概就是中下左右,然後能看到第二個層麵,並且寫好的,最少都能撈個中上了,若是能看到第三個層麵的……
畢竟達到第三個層麵,就要基本上要涉及論述政治環境了,就不是一般人所能考慮到的範圍了。
考場之中,或低頭沉思的,或抓耳撓腮的,或下筆如神的,反正林林總總,什麼都有。
杜遠之子杜鈺還算是不錯,破題之後也就按照自己的思路,開始暗中默默的推敲起來,然後將腹稿寫在了稿紙之上,寫完了之後,檢查一下是否整齊,對某些句子詞語,或是結構進行了微調,又增減了一些文字,使文章整體思路更加順暢,語言表達更為純密。
寫完之後,最後再從頭默讀一遍,直到確定音調和諧,朗朗上口,才細細抄到了另外一張的竹紙之上。
雖然說驃騎考試製度才進行了沒幾次,但是如何才是最佳的考試方式已經有人總結了出來,並且作為一種小圈子的交流,在官宦之家的學宮子弟之中流傳。
按照最佳的步驟走下來,杜鈺不由的鬆了口氣,微微側頭看向弟弟杜梓,依舊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也隻能苦笑著搖搖頭。杜梓畢竟年齡比他小了四歲,而且父親杜遠也沒有指望杜梓能夠一次就能考上,這一次來主要還是杜鈺自己,而杜梓多半算是積攢經驗而已。
書寫工具的變化,也使得華夏文字開始轉變,從刀筆竹木,到筆墨紙硯,繁瑣且複雜的篆體漸漸的被士族子弟所淘汰,雖然也看得懂,但是用的不多了,而簡單易學比較適合毛筆在平麵上書寫的隸書,原本這種在春秋戰國時期是下賤人的書寫方式,如今在漢代卻成為了基礎的書寫模式。
時代一直在變化,或許之前認為美的,後來就變成了醜的,之前認為是下等的,後來就變成了流行的。考試也是如此,隻不過這一次的考試,對於杜鈺來說還算是比較順利,而在第二場『補遺』的時候,卻爆發出了一些讓人意料不及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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