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自從進入了原始社會之後,就基本上離不開『社會』二字了,既然是社會,就有組織,有團體,有階級,有分工等等……
在某個角度上來說,曹操和斐潛是有共同點的,便是二人都是大漢當下高級官吏,代表著大漢王朝這個組織最高的權力掌控者。驃騎之下的兵卒將領可以對於曹操這個人不滿,亦或是懷有敵意,但是不能對於『大漢大將軍』這個職位失去禮數。
不管怎樣,都是在大漢這個整體規則之下,縱然相爭,也是在這個框架之中,這是曹操和斐潛之間認可的一種默契。
『啟稟大將軍,百醫館醫師行於途中,偶見山間有藥,便於丹水之畔,駐留采摘……』廖化朗聲說道,『故而來遲,請大將軍見諒!』
雖說是『請見諒』,但是實際上麼……
大家明白就行。
昨夜之時,廖化就已經可以直抵襄陽,可是他依舊是在外歇息了一夜。原因也很簡單,廖化雖然不太清楚為什麼驃騎將軍將如此重要的職責交付給他,但是他依舊要做到最好。
十五萬戶,但是具體還是有很多可以摸魚的,比如一戶就一個人,而且還是老弱什麼的,再加上如今荊州瘟疫,說不得就會將一些染病的送過來充數……
驃騎將軍斐潛特意讓廖化帶上百醫館的一些醫師,多半也是因為料想到了可能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說實在的,對於將來如何,廖化自然覺得在驃騎之處更有信心一些,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千裡而至關中,但當身處其中的時候,廖化還是對於未來的大漢有些茫然。
大漢當下四分五裂,山東山西,江北江南,將來會演變成為如何,廖化實在是缺乏比較理性的認知,他的身份原本就不是很高,直至荊州一戰才略有提升,要不然彆說是親自參與這種大事件,便是遠遠站在一旁,都未必夠格。
將來大漢,會是最終走向東都,還是回歸西京?廖化不清楚。隻不過廖化知道,當下驃騎占據了上風,那麼既然如此,不管是從自身角度出發,還是說從當下局麵來說,廖化就不能失了驃騎的顏麵,又不能說枉顧大漢倫常,這其中度甚是難以把握。
因此廖化最終便選擇了將醫師留在後麵,而自己帶著人先趕到襄陽的做法……
如果說戰場上搏殺比拚的是兵卒,那麼在瘟疫麵前比拚的就是醫師了。
曹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山中多有不便,所需草藥,城中亦有,不妨請醫師至襄陽為妥。』
廖化點頭,一副虛心接受,堅決不改的樣子,『在下也是如此勸說,隻不過百醫館醫師均說山中草藥即采即用,方為最佳……在下不通醫術,亦不敢妄下定論……』
麵對如此情形,曹操忽然覺得一股深深的疲倦湧上心頭。
荊州瘟疫的情況讓曹操多少有些心憂,故而若是能借著今日陣勢,震懾一些並不是通曉軍事的醫師,然後收買到自家麾下,無疑就更加有保障一些,可是碰上了廖化玩了這麼一出,曹操這個計劃便算是徹底落空。
城上城下,一應一答,其中莫名的滋味,卻在所有人的心間泛起。
『此等小賊……』夏侯惇在曹操身邊低語道,『不若某領兵前去,儘數搜羅前來就是!』
曹操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便是如此罷……』這一次派遣前來的百醫館醫師,曹操幾乎可以肯定是沒有當日的張機和華佗,那麼動用武力又有什麼意義?得不償失啊……
曹操又微微轉頭,看了一眼董昭,『公仁,此次戶籍交割,便是煩勞了。』
『明公言重,在下定然儘責。』董昭回答道。
曹操點了點頭,然後又看了城下的廖化一眼,轉頭對曹真說道:『至於招待之事,就子丹前去吧……須知,這天下之爭,不可拘泥於戰陣……』
曹真一愣,旋即拱手領命。
曹操仰頭望天,然後搖了搖頭,不再和廖化理會,走了。曹操還需要趕回許都去,因為那邊也出了一些事情……
方才曹操和曹真所言,明麵上是說給曹真聽的,但是實際上何嘗不是說給其他人聽的,甚至,是曹操說給自己聽的。
這一課,便是驃騎所授。
……(〃>皿<)……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三天後,當廖化等人在襄陽城北展開了對於流民戶籍登記接納調配運輸工作之時,上至廖化本人,下至普通的軍中小吏,甚至是普通的驃騎兵卒,所展現出來的技能,讓位於襄陽的曹軍上下,還有其他的士族子弟,不由得的都驚訝的張大了嘴,下巴都差點掉下。
眾所周知,人一多,各種事情就多,尤其是這樣的遷移大項目,一旦運作起來繁雜無比,稍有不慎便是會像是陷入一團亂麻當中一樣……
為什麼經常說一個普通將校統帥的兵卒數目極限是三千人?因為很多時候普通將校的極限就在那邊,人數再多也是無用,這主要關係到一個統籌安排的能力,而這個能力或許也有先天的成分,但是後天的學習和練習,也可以得到一定的增長。
華夏古代並非沒有統籌學,但是能擁有這樣的能力的人並不多。有一個典故是宋代五鬼之一的丁謂建設皇宮,然後用了統籌學相關的理論,不僅是讓工程有序,並且也沒有使得工程進度相互衝突,以至於雖說丁謂這個人的風評不怎麼樣,但是這一件事情還是讓史官大書特書,詳細記載。
由此可見,即便是到了北宋年間,擁有一些統籌觀念的官吏,依舊是鳳毛麟角,珍稀動物……
那麼在大漢當下,出現了大批會懂得一些初步統籌知識,或者說經驗的普通人,自然就是讓原本在襄陽城頭準備看猴戲的這些家夥,看到最後都有些懷疑人生了起來。
之前曹軍之中,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要接引這麼龐大數量的人口,驃騎至少需要派遣幾千人進行統管,可能才堪堪夠用,而現在廖化帶來這些兵卒人手,即便是全部加在一起,也不過是千人之數,肯定是要手忙腳亂,甚至還要請求曹軍來協助的……
曹真甚至都想好了若是廖化真的前來請求支援,他需要怎麼說,才能好好的出之前被射傷的那口惡氣,但是當他看見廖化隻是簡單的吩咐了幾句之後,然後便帶著手下在襄陽北岸拉開了一個極大的陣勢,有條不紊的處理起這些流民的時候,才終於是明白了曹操之前交代的那句話的深意。
曹真站在襄陽橋北岸,望著被廖化分出來的幾個區域,流民在最初的一些兵卒的指揮下,形成了隊列之後,似乎就已經進入了軌道之中一樣,咕嚕嚕的向前滾動著,似乎就那麼的順理成章……
從最開始的隊列,到中間的等級和篩選,沒有病症的繼續向前,有發病的就地隔離診治,隻需要騎著戰馬的兩三個騎兵便可以帶著百人隊的流民,次第前行,甚至根本就沒有人來來回回的請示廖化什麼,每個人似乎都知道自己是處於哪一個環節,究竟要做那一些的事情。
如果這些兵卒全數都是士族子弟,荊州襄陽曹軍上下,包括曹真都不會太驚訝,問題是這些有條不紊的人並非是士族,而是普通的兵卒!
這真是……
曹真忍不住找到了廖化,吞了口唾沫,有些結巴的問道,『這個……這個,請問元儉,這是如何訓練,才能使得這些兵卒如此順暢……』
廖化轉頭看著曹真,挑了挑眉毛。
『這個……若是不方便,嗬嗬,元儉也不必……』曹真多少有些尷尬。
廖化沒說實話,但是也給了曹真一個答案,笑著說道,『無他,去年開始,某便於武關治理接引流民……手熟罷了……』
曹真:『⊙﹏⊙|||……』
去年!
難道說去年的時候,驃騎就已經預料到了今日之局麵麼?!
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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