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曹仁全身著甲,端坐在大帳之中,雙目微閉,手撫著戰刀的刀柄,就像是撫摸著心愛的美姬的肌膚。
『子孝叔叔,這……驃騎賊子確會前來襲營?』年輕人嗜睡,曹休坐在一旁,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
曹仁看了曹休一眼,『你要是困了,可以先眯一下……』
曹休撐著,『那裡困?我……哈欠……』
曹仁忍不住嗬嗬笑了兩聲,然後是多少覺得曹休有些窘迫,便轉移了話題說道:『今觀驃騎之輩,皆愛弄險……前番隱匿於山林之中,襲擾於你,如今你我皆於塢堡之下,定然也會想著趁機夜襲於後!即便是今夜不來,明夜定至!』
曹休愣了一下,『什麼?這……驃騎之兵繞到我們後麵去了?怎麼可能?怎麼過去的?』
曹仁拈了拈胡須,『驃騎兵卒善於隱匿山林……或是泅渡了丹水……哼哼,隻不過這繞後之人麼,人數不可能太多,故而定然是夜色掩護之下,攪亂軍營,以求其勝!』
曹仁話音剛落,就聽到大帳之外猛然有兵卒稟報道:『塢堡之中人影晃動,疑似將有兵出!』
曹休頓時站了起來,什麼困意都飛到了九霄雲外,『果然來了!』
曹仁卻是端坐不動,冷笑了兩聲,說道:『又是這一套!以塢堡為餌,引人矚目,然後趁你我專注於塢堡,便來襲某後營……』
曹休抓起了一旁的戰刀,興奮的說道:『果是鼠輩!儘做此等齷齪之事!且看某如何去後營,取此等鼠輩首級!』
『稍等!』曹仁伸手製止了曹休,皺眉思索了片刻,『文烈你還是去前營組織陣列……做出佯攻之態,記得站在光火之下,稍顯身形……也彆太靠近塢堡了……』
『子孝叔叔之意是……』曹休停頓了一下,『莫非是……』
曹仁哈哈笑了幾聲,『知道了還不快去!』
『得令!』曹休一拱手,便是興衝衝的去往前營了。
曹仁微微笑著,然後將笑容一收,沉聲喝道,『準備列隊,隨某前往後營!』
曹仁斷定,塢堡內外肯定有什麼約定的聯絡暗號,所以隻需要讓曹休暴露在光火之下,定然就會讓塢堡之內的人以為營中注意力都在了前方,才會給在陰暗之處隱匿的驃騎兵卒發信號!
後營之中,曹仁早就下令偷偷轉移了一些輜重,現在隻需要將空空的帳篷直接扯掉,便是騰出了一大片的空地來。
刀盾手,長槍兵,弓箭手次第列隊,靜悄悄的站在黑暗之中等待著。
塢堡之處的喧囂越來越大,似乎就像是翻滾的稀粥一樣,咕嘟嘟的氣泡亂冒,而後營之內則是靜謐一片,隻聽聞細細的呼吸之聲。
曹仁將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後營,因為隻有清剿了後路的威脅,才能更好的進攻前方的塢堡,所以他靜靜的等待著,就像是一隻張開了大網的蜘蛛,等著飛蛾自投羅網。
夜風之中,似乎有了一些彆樣的聲響,後營哨塔之上紮著的草人,噗嗤聲中,被不知道是弩矢還是箭矢射中,斜斜的歪倒掉將下來,砸在了地麵上。
若不是曹軍兵卒人人都是銜枚,說不得這樣的異變就會引來幾聲下意識的驚呼,而現在麼,隻是氣息之聲略微重了一些……
曹仁的目光微凝,緊緊的盯著後營的寨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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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根飛爪從營寨的另外一麵拋了出來,細微的卡啦聲中,搭在了營寨寨牆之上。
前營塢堡之處聲浪嘈雜,火光亂晃,人影晃動。
曹仁伸出了手,示意兵卒穩住。
幾個黑影在寨牆上冒出了頭來,然後稍微停留了片刻,便是爬過了寨牆,然後迅速的翻了下來,衝到了後營營門之處,然後三下兩下便下了門閂,拉開了營門……
曹仁緩緩的將手掌捏成了拳頭,表示準備……
刀盾兵低下了頭,隻是在盾牌之上露出了一點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
長槍手一手在前一手在後,將長槍斜斜的舉起,準備隨時策應刀盾手向前出擊。
弓箭兵將箭矢搭上了弓弦,然後虛虛張開了一半,半抬手臂,等候著下一個的命令。
曹仁的手舉在空中……
後營的營門黑黝黝的張著,就像是家中熊孩子那張大的嘴,永遠填不滿的無底洞……
隻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等待的心太過於迫切,曹仁覺得這個時間似乎有些太長了一些,就在他覺得手臂都有些微微發酸的時候,才看見在後營門外似乎有些黑影晃動著,到了門前,伸頭望內觀察。
這是……
這麼謹慎?
曹仁下意識的屏住了氣息,但是立刻就覺得有些發笑,距離這麼遠,不管自己呼吸還是屏息,對方根本聽不到。
那麼……
壞了!
曹仁忽然反應過來,正是因為後營太過於安靜了,反倒是露出了一些破綻!
畢竟正常來說,曹仁曹休的兵卒不算是太多,前營後營的距離雖說有一些,但是並不止於像是百裡聯營那個樣,最前麵營地發生了動亂,最後麵的營地還什麼都沒聽見……
前營塢堡之處的嘈雜依舊持續,站在此處都能聽聞,再這樣的情況下,後營之中應該也是要有隊率或是曲長什麼的率隊巡弋,鎮撫有可能的產生混亂,亦或是聽從號令準備物資的調配什麼的,再加上後營大多數都會是民夫和輔兵,所以即便是再怎樣的紀律嚴明,怎麼也是有些聲音的,而現在因為曹仁布置了陣列,挖好了陷阱,所以後營當下自然是顯得異常的安靜……
當然在大多數的情況下,一般人也不會注意到這些,見到營門洞開了便是興衝衝的往內就殺,甚至還沒有到營門之處就開始大呼小叫,唯恐天下不知道他來了的將領也是大有人在,可是偏偏曹仁遇到的是廖化。
廖化作為三國曆史之中,為數不多的活到了八十多歲的將領,參與了諸葛亮到薑維的兩個係列的北伐之戰,從一介軍校熬到了一方大將,甚是活到了劉禪投降,最後依舊不是戰死而是病逝,氣運或是一個方麵,另外的一個更重要的方麵,就是廖化比一般人更謹慎。
氣運或許可以照拂一時,唯有謹慎才能得益一生。
兩根火把扔了進來,落在了後營的地麵上。
曹仁緊緊皺著眉頭……
營門之處的黑影晃動了兩下,然後猛然間爆發出了聲浪:『殺!殺啊!』
喊殺的聲音震蕩在夜空之中,響徹營地內外,曹軍兵線即便是列好了陣型,都忍不住下意識的往前動了動……
曹仁連忙輕聲喝道:『彆動,都彆動!』
既然如此了,就更不能妄動,隻能賭一把……
畢竟,整個後營的人也有可能全數都被吸引了到前營列陣去了,對吧?再說後營不都是放置輜重糧草的,難道不值得冒些風險燒一燒?
來罷,快到碗裡,嗯,陷阱裡來……
快,快……
曹仁咬牙切齒的念叨著,舉著的手臂都有些發酸了,一個沒忍住微微動了動,往下落了一些……
早就按捺不住的曹軍兵卒以為是曹仁發出了進攻的號令,頓時發一聲喊,齊齊向前!刀盾手長槍手弓箭兵配合無間,瞬間就衝出了黑暗,朝著後營營門之處包圍而去!p;!』
在混亂聲響之中,曹仁忍不住吼了一聲什麼,可是到了現在這個份上,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再收回來了,隻能是立刻順勢下令,出營追擊,看看能不能抓住些尚未逃離的散兵遊勇,活口舌頭來詢問出一些具體情況。
可是等曹仁等人追出了營門,卻隻見到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