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嘮叨什麼兵法了,』曹洪不滿的說道,『現在就說清楚些!到底要怎麼做?!』
郭嘉沉默了一小會兒,說道:『再試探一二。』
『還試探?!』曹洪幾乎是要怒發衝冠。
說了半天,不是跟沒說一樣麼?
『子廉!』曹操製止了曹洪,然後朝郭嘉點了點頭,『奉孝繼續……』
郭嘉拱拱手,『子廉將軍憂心兵卒折損,嘉亦不忍也。如今驃騎器具之優,已是知曉,這火炮之威,便是驃騎最後手段,如今展現於前……自有以其震懾我等之意,不過……若其為驃騎最後手段呢?』
『最後手段?』眾人聞言,不由得各自思索起來。
郭嘉說道:『如今驃騎展器之利,我等不妨假作中其計,正值有牛酒勞軍,也是暫且休兵一二,若是潼關守軍因此懈怠……以此試探潼關之軍……』
曹操撫須,點頭說道:『奉孝此言,頗為中肯。如今我等大軍久居於外,難免思鄉情怯,如今牛酒既至,可安排兵卒輪番修整,以撫慰其心,諸位可有意見?』
這能有什麼意見?
曹操說完,眾人不由得齊齊應是。
曹操目光巡視一周,便是朗聲笑道:『可笑驃騎縱然有關隘之險,火炮之利,又有何用?無非是黔驢技窮是也!我堂堂之師,以煌煌之舉而定關中!諸位可還有何憂慮?當下可回歸各營,以鼓將士之心,待新年一過,便是全麵進攻!』
眾人皆應是。
曹操揮手,讓眾人退下。
郭嘉走在最後麵,等到其快走出去的時候,曹操才咳嗽了一聲,慢悠悠的叫道:『奉孝啊……』
郭嘉轉身,拱手,『臣在。』
曹操點了點頭,起身也走出了大帳,然後仰頭望天,『有幾分勝算?』
郭嘉沉默了片刻,『若是旁人詢問,臣當言十之八九可勝是也……然不敢欺言主公,這勝負之數,當依天時是也……』
『天時啊……』曹操點了點頭,『我是問……算了,某知道了……你去準備罷……』
郭嘉低頭拱手。
曹操背著手,仰頭,看著在北風當中飄飛的旌旗,吐出一口白煙,轉眼就消散在風中。
……
……
自從龐山民棄了宛城,曹軍入城之後,宛城之中就似乎成為了地獄一般。
曹真要清剿在宛城之中存留的後手,這原本也是應有之意,畢竟曹軍之前在宛城留了後門,自然也就覺得龐氏也會存留一些手段。
這也是應有之意,無可厚非,可是曹真做了一,中間的軍校做二三,底下的曹軍兵卒就開始生出萬世萬物來了,正所謂三生萬物聖三一,便是如此。
宛城之中,原本又是商賈眾多,富庶非凡,一旦丘八紅了眼,哪裡會管是不是真奸細,一律都用刀子審問,砍了不會死的,自然就是好人,否則統統都是內奸,死了活該。
於是乎,宛城之中到處都是懷中裝滿財物的曹軍兵卒,他們興奮的從一家的房門出來,對於屍首和血跡視而不見,對於淒慘的哭嚎聽而不聞,徑直破開下一家大門,衝進去二話不說便開始砍殺。市坊之中,哭叫慘嚎聲不斷從房舍院落之中傳出來,而那些奔走的亂兵連懷中落下的錢財也顧不上撿拾,互相呼喊著,招呼著去抄殺他們所知道的大戶人家……
越富裕的家庭,如今越是成為了被盯上的,砧板上的肉塊。
一貧如洗的家庭,空蕩蕩的院落房門都敞開著,也不會有什麼曹軍兵卒去多看一眼。
財富再一次的於宛城之中重新分配。
在一個帶有照壁的大宅院之前,一群曹軍正圍著大門在敲砸,而大門裡麵似乎被什麼頂住了,一時沒能撞開。
『我們老爺與荊州蔡氏有舊!大家都是自己人!』院內有人大喊著,『我們和曹將軍打過招呼了!你們找錯人了!你們看門口懸掛的旗幟!自己人!真是自己人!』
這裡是宛城一戶鹽商的家。
鹽商,自古以來的封建王朝之中,都是架在貧苦百姓頭上的一個非常沉重的負擔。人不吃鹽,不行,所以但凡是這些必需品,都會成為統治階級剝削的工具。而鹽這種東西,實際上是自然產出,成本並不高,而高額的鹽價必然會帶來超乎尋常的利潤。
誰都清楚鹽商有錢,現在其餘好搶的都被搶光了,剩下這些大家都清楚是難啃的骨頭,但是也都知道是油水豐厚,誰能吃一口就是一嘴的油,又有誰會輕易放棄?
雖然說一些曹軍兵卒略微有些退縮,但是也有一部分的人看看門板已經有些破爛的大門頗為舍不得,伸手便是將旗幟直接扯了下來,遠遠丟開。
畢竟這家鹽商家底豐厚,就算搶十家其他商戶也未必能比得上這一家。於是就有曹軍兵卒罵罵咧咧,『乾你娘!什麼旗幟?沒看到!你說是自己人就是自己人了?老子連根毛都沒見到,怎麼知道是不是自己人?你要真是自己人,先把門打開!都是自己人有什麼好怕的?害怕的肯定有問題!開門!我們要檢查!』
『對!要檢查!』
『開門!查水渠!』
曹軍兵卒起哄,根本不聽院內家丁的勸說。
開什麼玩笑,現在不趁著曹真下令抄拿奸細的時候動手,難不成真等收回了命令之後再乾瞪眼麼?
要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曹軍兵卒咣咣的砸門,裡麵的家丁死死的頂住。
不知道是誰,開始試圖爬牆而進,但是才剛剛翻上牆頭,就被裡麵的家丁一棍子敲在了腦袋上,頓時頭破血流,嗷的一聲摔了下來。
鮮血,終究是成為了混亂的導火線。
兩邊原本都處於一種非正常狀態,情緒都很高漲,一見到了血,雙方就在門口乒乒乓乓的打起來。
有人受傷,有人死亡,然後鮮血彌漫而開,然後就收不住了。
曹軍兵卒敲響了示警的銅鑼,然後有更多的曹軍兵卒趕到了這裡,見到受傷的曹兵,便是二話不說朝著刀子就上。
雖然說鹽商家丁數量不少,宅院高深,但是家丁畢競武力和裝備有限,很快就被曹軍殺翻幾人,士氣一亂,死傷得更快,有見勢不妙的轉頭就跑,然後全線崩潰。
曹軍兵卒轟然一聲喝彩,然後便是急急往內衝,一個個紅了眼,張著嘴,口涎橫流。見院子就往裡麵衝,見到房屋就往裡麵闖,有些曹軍兵卒甚至在門口卡在一起,相互扒拉著誰都不願意稍微讓個半分。還有的性急,便是直接砸碎了木窗,往房間裡麵就跳。
『好寶貝!好寶貝啊!』
『彆忙著找娘們!先搜金銀!』
『啊哈哈哈,發財了!』
等曹真收到消息,帶著人趕來的時候,原本富麗堂皇的大宅院已經是滿目瘡痍。
『誰乾的?!』曹真怒喝,『誰負責值守此地的?』
值守的軍校趕來,拱手說道:『將軍,這……這……這不是您直屬兵卒,在緝拿抓捕城中奸細麼?』
『你說這是奸細?』曹真怒聲指著那個已經殘破了宅院,然後看到裡麵屍橫遍地,鮮血橫流的場景,忽然停頓了一下,『既然是奸細……可有證據?!若有證據,就應該依律而辦!』
『啊?』軍校愣住了。
曹真瞪眼,『依律而辦!』
錢財物什麼的,都好說,大不了賠就是了,可是人死了,怎麼賠?
一命賠一命?
還不如表示命背不要怪社會……
值守軍校吞了一口唾沫,方明白過來,一揮手,便是帶著人再次衝進了宅院之中。
曹真看著滿目瘡痍的街道,歎息一聲,『天下征戰不休,這百姓啊,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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