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劍修有點穩!
鮮血汨汨流出,模湖了陸青山的視線,最終是順著臉龐淌落而下,猛然下墜,從萬丈高空上墜落而下。
答!
一滴血珠,落入了大海,融化在了海水裡。
就是這滴血珠,卻使得這片天河海,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海嘯。
但並不是浪潮湧動。
天河海中,不斷有一道道水柱湧出水麵,仿佛是龍汲水。
這些水珠急速升騰旋轉而起,扶搖直上,竟能抵擋萬丈高空之上。
這一幕,驚世駭俗。
誰能想到,能在九天之上看見一片海呢?
所有的水柱,在天穹之上猛地彙合,形成一道前所未見的巨大水柱。
水柱扭曲,千變萬化,就像是一道龍卷,轉瞬之後就已經化為了一柄水劍。
一柄橫亙天穹,獨一無二的水劍。
讓世人沉醉,心神搖曳的一劍。
天上,怎會有海水呢?
難不成是醉後不知天在水?
陸青山輕喝一聲,向前踏出一步。
一劍,在這時終於遞出。
形神飽滿的水劍,向著羅睺直撞而去。
羅睺一腳後退一步,虛點在空中,然後沒有任何躲避,直直將手中的雷電長矛刺出。
巨大的水劍,猛然止步,劍尖水花四濺,炸開,就像是下了一場雨,回歸天河海。
一矛威力無匹,直接是砸爛了水劍的劍尖,甚至還砸得這柄水劍長達萬丈的劍身不斷顫動,仿佛隨時可能崩潰。
嗖嗖嗖!
隨著水花的炸開,四濺的除了水珠,還有劍氣!
劍氣,從水劍中遊出,恰似一條條青龍出水,直撲羅睺。
不說威力,單單這一劍中的這份機巧,就已經不能簡單地稱之為劍招了。
但是羅睺隻不過是輕輕吸氣,無數的火焰就是從他的身體毛孔中湧出,在他周身縈繞,凝聚為實質,化為十八條紅龍。
雷獸聖魔,除了馭雷,還能禦火。
十八條紅龍在羅睺身體四周流轉,竟顯得羅睺有幾分寶相莊嚴之意,襯托得本就身材魁梧的羅睺愈發巍峨凜然,天下無敵。
陸青山的劍氣,正一尾接著一尾地從水劍裡遊出。
羅睺一腳踏空,平地起驚雷,其中一條紅龍率先衝向那一尾尾劍氣。
果不其然,那劍氣瞬間就被紅龍吞噬。
羅睺乘勝追擊,一條又一條的紅龍不斷向前,劍氣一尾尾散去,水劍一寸寸毀去。
魔聖最終是以舉世無敵的姿態,強橫毀去陸青山這一柄絕無僅有的水劍。
然而,就在這時,羅睺卻是皺了皺眉,立在了原地。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遠處的陸青山,最終感歎道“好手段。”
扶搖,無形無息之劍,就在剛剛,刺在了羅睺的胸膛上。
他以為水劍中藏劍氣,就已經是陸青山這一劍的技巧,事實上,他隻在第二層。
劍氣中,還藏著一柄扶搖。
這才是殺招。
魔聖之身,是世間最為強橫的體魄。
所以即使扶搖是道劍,是九劫劍仙的飛劍,也沒能完全刺穿羅睺的胸膛。
可是也並非毫無效果。
它,在羅睺的胸膛留下了一個顯目的傷口。
萬千金色血絲,從中流淌而出。
這並不是羅睺第一次受傷,可之前那一次,是他妄想摧毀道劍,反被自己的力量所害,算是自己傷了自己。
這一次,卻是千真萬確的被陸青山所傷。
陸青山笑臉燦爛,無比滿足,“你看,你也會流血。”
羅睺從始至終都掛在臉上的譏笑微凝,不過,並未褪去。
無數道氣息,從他的身體中暴散而出,向四周散去,所觸之處,除它之外,其餘氣息皆是燃燒殆儘。
難以想象的磅礴,難以想象的霸道。
陸青山唯有催動如潮劍氣,稍稍阻礙這恐怖的氣息。
下一瞬。
陸青山的身體中骨骼爆響,就像是被一座山砸在了身上。
砰的一聲,他就倒飛了出去。
這一擊力量之大,竟然是在一刹那間,讓陸青山橫飛出去不知多少裡。
轟!
直到撞上天河城雄偉的城牆,嵌入城體中,他倒飛的身軀才終於停了下來。
但這一切並沒有結束。
與此同時,一道魔念,在陸青山的身體中萌發,如同大樹般生長,分出枝杈,長出葉子。
那枝杈刹那遍布陸青山的身體,密密麻麻。
至邪的氣息激蕩,鎖住了陸青山,讓他不能動彈半點,哪怕隻是一根手指。
陸青山瞪大雙眼,咳出一口鮮血。
黑色的鮮血。
頃刻之間,陸青山所受的傷,竟是嚴重過開戰以來全部傷害的累加,嚴重到就連忘川也無法恢複。
生靈之力的治愈速度是有極限的,而羅睺,輕易打破這個極限,讓陸青山傷勢增重的速度,超過了治愈的速度。
“這就是聖境。”羅睺笑容扭曲。
羅睺在向陸青山訴說一個道理,在絕對的實力差距之前,再多的戰鬥意識,再多的機巧,都沒有意義。
隻要他真正釋放出魔聖的力量,陸青山就再也無法應對。
羅睺伸手在天穹上扯動,一道雷電長矛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中。
嗖!
雷電長矛被他投擲而出,呼嘯破空,直接從陸青山的胸膛完全穿透而過,矛鋒插入城牆,矛身留在陸青山的身體中。
遠遠看去,就像是陸青山被一根長矛釘在了天河城牆上。
轟隆一聲,堅不可摧的天河城牆上,有碎石飛散,劈裡啪啦的落入天河海中。
“既然你陸青山選擇死守天河城,那便死在天河城上吧,也算是我給你一個體麵的死法了。”羅睺低沉的聲音在天地中激蕩。
這一幕畫麵,讓天河城修士們噤若寒蟬。
不止天河修士,甚至魔族修士也同樣如此。
這與怯懦無關,全然出自本能。
麵對深淵的本能。
即使最勇敢的戰士,麵對萬丈深淵,也會本能止步。
深淵,是不可征服的。
羅睺,就是這樣的一座深淵,甚至讓人不敢直視他。
——直視深淵,便會產生向下墜落的錯覺。
絕望如同瘟疫般在天河修士的心頭蔓延。
陸青山不強大嗎?
親眼目睹這一戰,沒有人是會做出這樣的評價。
恰恰相反,陸青山太過強大了,每一次出劍,彆說是沒見過,甚至是窮極他們的想象。
可正是這種強大,卻帶來更深的絕望。
相比陸青山的強大,羅睺的出手就顯得太過平平無奇。
偏偏是這種平平無奇,卻輕易地摧毀了所有的強大,讓那個被他們寄托了全部希冀的男人失去了反抗之力。
羅睺並沒有結束動作。
他的動作快得看不清。
一道又一道的雷電長矛被他從虛空中扯出,再被他投出,劃破空間,斜插進陸青山的肉身中。
不過是一瞬間而已,羅睺就已經生生投出了三十六道的雷電長矛,直到陸青山的肉身上已經再沒有一寸空間能容納長矛。
他已經傷痕累累,如受淩遲之刑。
血水,正沿著他的眉不斷滑落。
“你若是能成祖,這場戰鬥的結局難說。”
“隻是,沒有以後了。”
羅睺又一次從虛空中扯出一根雷電長矛。
然後,將其投出。
劇烈的湍流,出現在雷電長矛所經行的路徑上,在宣示著其中蘊藏著恐怖的力量。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刻,陸青山就應當隕落。
天河城中,有一道身影飛掠而出。
當陸青山窮儘手段卻依然失敗,眼看即將要被羅睺殺死,夏道韞沒有辦法再忍耐。
於是她離開了天河城,執劍橫亙在雷電長矛與陸青山之間。
哪怕是蚍蜉撼樹。
羅睺察覺到了夏道韞的動靜。
但他並不在意。
九劫劍仙都已這般,其它人又能如何?
這場戰鬥雖然發生在人間,但普通人並沒有資格參與進這場戰爭。
持劍女子氣機如洪,倒灌手中牛耳。
牛耳酣暢長鳴,劍氣瘋狂縈繞。
一時間,她的身周劍氣縱橫,霞蔚雲蒸,竟讓人目不暇接。
“哪來的那麼多九劫劍仙?”羅睺冷笑。
陸青山能攔住他,與他纏鬥至今,是因為陸青山是人族曆史上第一位九劫劍仙。
可陸青山終究隻有一位。
羅睺沒有理睬夏道韞,任由她擋在陸青山之前。
劍氣才剛肆虐,那雷電長矛就已經直撞而來。
夏道韞猛然提劍。
雷電長矛陡然止步,炸出一道悶雷。
流溢的雷電敲擊牛耳,叮叮冬冬不絕於耳。
劍氣橫生蜿蜒,雷電森森。
劍氣與雷電對撞好似沒有儘頭,綿綿不絕。
牛耳開始顫顫巍巍。
夏道韞握劍的手也開始顫顫巍巍。
饒是大夏氣數綿長無儘,可人並不是神靈,又怎可能將所有氣數儘數留納。
就像是一個漏鬥,被夏道韞揮霍一空的大夏氣運自從化為她體內力量時起,就一直在向天地揮灑。
一路趕來,走過不知道多遠的路,也不知還天地多少氣數。
時至如今,早已是氣數已儘的邊緣。
她,快支撐不住了。
但雷電長矛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短,一尺一尺湮滅。
九尺長矛,很快耗去七尺矛身。
夏道韞閉上了眼睛。
她更加用力握緊手中的劍,骨節隱隱發白,顫動的手,終於不再顫動。
最後兩尺矛身,轟然散去。
夏道韞這才睜開了眼。
“想替他受劫,那你就先去死吧!”
一瞬間,一條雄壯無匹的拳罡近似一掛黑瀑,撕裂天空,已經來臨,直擊那一位氣數將儘的女子劍仙。
夏道韞眼睜睜看著那道拳罡撲麵而來,無能為力。
拳罡來勢驚人,的的確確擊中了夏道韞,但並未殺死夏道韞,而是被一團氤氳如象牙玉的雲氣所擋。
拳罡所被攔住,但那極致的力量還是將夏道韞砸落天穹,遙遙墜向下方的海麵
“難怪膽敢螳臂當車,原來是借國之運。”羅睺見此景,冷笑不屑。
那擋住他致死一擊的雲氣,正是夏道韞體內殘留的最後一點大夏氣運。
擋路女子已經墜落,再沒人攔在陸青山身前。
接二連三的意外,像是已經將羅睺的耐心給消磨光了。
他緩步向陸青山走去,準備親手終結陸青山的性命。
說是緩步,但是實際上並不緩,每一步都能跨越百裡的距離。
羅睺行走在天地中,每一步都寂靜無聲,卻又每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心頭,沉重無比。
此刻的天地,異常安靜。
但有人,有很多很多的人。
城牆上,很多很多的天河修士正親眼目睹此戰,親眼見證兩位劍仙的“蚍蜉撼樹”,親眼見證羅睺走向陸青山。
接下來,他們將親眼見證陸青山的死去。
他們害怕得雙腿戰戰,牙齒戰戰。
人群中。
一個長方臉的漢子死死咬緊牙關,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是南劍閣劍修,有個很普通的名字,叫羅通。
這個名字既沒有出處,也沒有意義。
而且,如今世間早沒有南劍閣了。
在龍城關那一戰中,南劍閣的大修們死守南城牆不退半步,全部死絕。
自那之後,南劍閣便不複存在。
後來,劍宗來了,再後來,中靈域守住了。
但是,他並沒有選擇留在中靈域,而是離開那個生他養他的地方,來到了天河城。
他修為並不算高,在天河城修士中更是不起眼。
但是,他曾經曆虎頭城那一戰。
後有魔族大軍,前有靈海潮的情況下,他親眼目睹劍宗修士麵對人數幾千幾萬倍於他們的魔族大軍時,如何挺身而出,為中靈修士殿後,知道他們如何浴血奮戰,為他們爭取到了最寶貴的時間。
這些,對他而言,不是耳聞,不是故事,而是親身經曆。
他受劍宗大恩,以劍宗修士為榜樣,所以才來到了天河城。
誰想,不曾在戰場上戰死,而是先屈服於無形的威壓。
為何?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