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把情況大致說了說。
當徐令宜聽到鳳卿把冬青手咬了的時候,冷冷地“哼”了一聲,很是不悅的樣子;聽到孩子身上有傷的時候,他表情雖然平靜,但眼底有難以掩飾的錯愕,顯然並不知道孩子被打的事;聽到孩子沒有吃東西就睡著了,他又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等會賞冬青二十兩銀子。至於那孩子的傷,我會讓白總管處理的。你就不用管了。”
十一娘低聲應“是”。
琥珀已打了水來,徐令宜去淨房梳洗了一番,又換了件家常穿的半新靚藍色錦鍛棉直裰。
“娘那邊可說了些什麼?”他一麵問,一麵脫鞋上炕。
十一娘蹲下幫他脫鞋,道:“娘隻說讓您回來了就去她老人家那裡一趟。”
徐令宜點頭,上炕倚在剛才十一娘倚的大迎枕上。
十一娘頗有些意外。
這樣大的事,他難道不準備和太夫人商量嗎?
坐褥上殘留的餘熱讓徐令宜的緊繃的神色鬆懈下來,直指心底的茶香又他眼底閃過一絲滿意與愜意。可望著十一娘困惑的目光,再想到半月泮裡的那個孩子,他不由又露出幾份尷尬來。
“十一娘。”他目光真誠地望著她,語氣有些斟酌,“我當時氣糊塗了。孩子的事,沒有好好考慮。隻想著,既然是徐家的孩子,總不能讓他就在那醃臢地方長大,最後變成娼伶之流……”
十一娘心中一震。
這孩子的生母果然有問題!
而徐令宜見妻子臉色微變,心中頗有些不安,忙道:“這件事本應該事先商量你。可當時的情況特殊,孩子的生母早逝,那邊瞞著我們,隻是一味的要錢。今年又欠了賭債借了高利,竟然鋌而走險把孩子給賣了準備跑。要不是及時趕到……”他說著臉上就露出苦澀的表情,“見了我還敢叫囂,隻怕買孩子的也是有心人。又怕事情傳播開了不好收場,隻好暫時抱了回來……”
徐令宜就這樣抱了個孩子回來,一句解釋的話也沒有,十一娘的確有些不好受。現在見他低頭,又事已至此,不好不買他這個麵子。索性好人做到底。微笑道:“侯爺的心情妾身能想象。不管怎樣,總是自家的骨血,要是好生養著,縱是不認祖歸宗,正正經經地有口飯吃也就罷了。可要是因此而落入不堪之地,不免心中生痛。”
徐令宜見她語氣緩和,大大地鬆了口氣:“夫人說的極是。”
十一娘卻另有思量。
他先斬後奏,仔細一想,還是因為他對自己的信任有限。要不然,孩子帶回來的時候就會在第一時間向自己解釋。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明年開春自己就要當家了。到時候事會更多,不免會涉及或是危害到府裡老人的利益,自己是繼室,又是庶女,頭頂上還有太夫人,很難從身份上壓倒那些管事的媽媽,隻能以能力取勝。可到了自己這個位置,能力隻占三分,主要還是得看太夫人和徐令宜支持不支持。她這段時間也仔細觀察了,想得到太夫人的支持,就必須得到徐令宜的支持,想得到徐令宜的支持,就必須讓他無底線的信賴自己。要不然,有了矛盾就解釋一番,就算徐令宜不累,自己也會覺得累。不如趁著這機會表現一下自己,看看他的反應。能成就成,不能成,自己也知道以後怎樣和徐令宜相處了。
主意一定,她立刻笑道:“妾身隻是擔心,這孩子畢竟不是侯爺的,我們問也不問一下五爺就自作主張……隻怕,好心卻辦成了件壞事!”
她的話音未落,徐令宜已是滿臉的震驚。
他瞪得一雙大大的鳳眼望著她:“你……”
開弓沒有回頭箭。
十一娘笑吟吟地望徐令宜:“彆的我可不敢說。可要是侯爺的孩子,縱是再不濟,侯爺也會護著他的周全,斷然不會有人敢這樣抽打他……”
徐令宜苦笑,望著她的目光卻漸漸變成了欣慰:“默言……”
十分噓唏感歎的樣子。
十一娘微微一笑。
自己還是有點運氣的。
她繼續扮演著推心置腹的角色:“還有五弟妹那裡。這件事遲遲早早會傳到她耳朵裡。她如今又是雙身子。要是有個萬一,我們可怎麼向定南侯爺交待……”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徐令宜道,“我今天一早就是去了定南侯府。畢竟是婚前的風流韻事。老侯爺知道了雖然有些不高興,不過後來聽說小五在和丹陽成親以後就斷了。對方因此才不滿的。老侯爺的氣也就消了。還主動和我商量,把這事先暫時瞞著丹陽。等她生產以後再說。”
女婿有了私生子,老丈人不僅不責怪,反而認為女婿迷途知返而感覺到高興,主動幫著女婿瞞著女兒……
雖然知道這是這個社會的風氣所造成的,十一娘還是感覺到有點彆扭。
“不過,你怎麼知道這孩子是小五的?”徐令宜饒有興趣地望著她,神色很是輕鬆,像和老朋友閒聊似的。既然妻子已經很聰明地通過隻言片語猜到了相真,自己在她麵前為兄弟的顏麵強撐著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我還特意囑咐小五,這件事我會幫他辦妥,他該乾什麼就乾什麼去。還怕他心裡害怕,一直強忍著沒有發脾氣……”話是這麼說,可提起這件事的時侯臉色還是陰了下去。
“孩子和徐家人長得一模一樣。”十一娘道,“三爺是個本份人,斷然做不出這種事來。我們四爺呢,又是個心高氣傲的,要是看上哪家小姐還有可能……”她半是打趣半是哄他,“那就隻能是五爺了。”
望著她帶著幾份調侃的笑容,徐令宜突然想到了喬蓮房。
不知道為什麼,他臉一紅,不自覺地解釋起來。
“……當時喝得微薰,又在自己家裡,也沒多注意……後來聽見有女人在廳堂說話,好像是裙子勾破了,有小丫鬟領人到這邊來換裙子……當時隻想著既然能到這小院來,自然是通家之好。人已經進了屋子,丫鬟又走了,我再出聲,隻怕彆人下不了台……就匆匆躲到了屏風後麵,想等她換了裙子出去,自然也就水過無痕了……誰知道喬姨娘突然驚呼一聲……我隻好隔著屏風自報了家門,外麵卻突然有腳步聲傳來。我心中一急,也沒細聽,就喝斥了一聲,想把來人嚇走……後來的事,你也知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