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嗣諄就問茶香:“琥珀姐姐這是怎麼了?她好像很羞的樣子!”抬瞼卻看見一個麵生的丫鬟扒廳堂的簾子朝裡張望。
這些日子府裡放了好幾個丫鬟出去,宋媽媽正在調教新丫鬟。
徐嗣諄沒有在意,洗了手,要去東次間。
卻見那丫鬟朝著他招手。
他微微一怔。
那丫鬟已朝著他使眼色,神色間頗為急切。
徐嗣諄心中一動,腳下一緩,落在了眾人的後麵,笑道:“茶香,我要去淨房。”說著,也不管茶香聽沒聽見,急急出了廳堂,朝徐嗣誡住的廂房去。
茶香幾個反應過來,已不見徐嗣諄的影兒。
一群人趕了出去,見個麵生的小丫鬟服侍著徐嗣諄往徐嗣誡的廂房去,以為是新進的丫鬟,隻是匆匆跟了過去。那丫鬟就立在門口幫她們打了簾子,茶香腳步微頓,看那丫鬟一眼。那丫鬟忙堆了笑,和所有的小丫鬟一樣,露出阿諛奉承的樣子。
茶香挺胸進了廂房。
徐嗣諄坐在馬桶上,想著那丫鬟的話。
“過幾天是故去四夫人的生辰,到了六月間又到了世子爺的生辰。陶媽媽說,今年她不在府裡,不能親來慶賀,請世子爺多多擔待。要是世子爺得閒,還請在故去四夫人的生辰之日到祠堂給故去的四夫人上炷香,故去的四夫人在天之靈也好保佑世子爺平安清泰,不被小人所擾。”
久遠的記憶被翻了出來。
他一直記得,娘親的生辰是五月二十七日。每到這一天,陶媽媽就會一大早給他換上新衣裳,把他抱到娘親的屋裡。走過屋簷時,立在屋簷下和院子裡的丫鬟、媳婦、婆子,包括管事的媽媽在內,都會低下頭。
娘親那會兒坐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炕桌上擺滿了各種他最喜歡吃的吃食。
他一進去,娘親就會張開雙臂。
待陶媽媽把他放在娘親的懷裡,娘親就會緊緊地抱著他,他的鼻尖就會縈繞淡淡的藥香,讓他感覺安定又寧靜。
娘親就會指了炕桌上的吃食細聲細氣地問他:“你要吃什麼?”
陶媽媽就會嗔怪地走過來:“夫人,四少爺已經吃了半碗粥,再吃,要積食的。”
娘親也不生氣,隻揚了臉笑。
這個時候,爹爹的禮物也到了。
常常是一張薄薄的紙。
娘親看也不看,就讓陶媽媽收起來。
然後溫柔地親他的麵頰:“這些都攢起來,將來全給我們諄哥兒。”
已經多久,他沒能再聞一聞娘親懷裡才有的那種充滿溫馨的淡淡的藥香……
他低下了頭,眼睛有些濕潤。
徐嗣諄從淨房裡出來,搓著澡豆問茶香:“你知道我娘親是什麼時候生辰嗎?”
茶香一愣。
元娘主持中饋的時候她才進府,剛被拔到太夫人的院子,元娘就去世了,哪裡記得這些。
“四少爺問這做什麼?”她笑道,“要不,我去問問杜媽媽?”
也就是說,不知道了!
徐嗣諄怏怏然:“算了,我隻是隨口問一問。”
茶香鬆了口氣。
回了東廂房,涼粉已經端了上來。
雪白的涼粉,紅褐的湯汁,讓人看了食指大動。
十一娘卻問徐嗣諄:“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徐嗣諄望著十一娘眸子裡流淌的關切,腦海裡的珍藏如海水般洶湧而至,掛在牆上的影像與眼前的人恍恍惚惚複疊在了一起……
“怎麼了?”十一娘擔憂的聲音把他從迷茫中拉了回來。
徐嗣諄仔細地端祥著十一娘。
母親和娘親是不一樣的。
影像上,娘親眉目精致,目光平靜,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有一種悲天憫人的詳和。母親也喜歡嘴角含笑,隻是目光澄淨透亮,顯得神采奕奕。
“沒,沒什麼!”徐嗣諄輕輕地搖頭,第一次感覺到了娘親和母親的不同,“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