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的話,”文竹畢恭畢敬地道,“九月初的時候針線上就將二少爺的冬衣都準備齊全了。入了冬,曹管事更是每隔三日過去一次,水菜、禽蛋都很新鮮。每次去,都要到柴房看看燒火牆的炭夠不夠用。少爺又說‘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除了暖硯爐,並不常用銀霜炭。不僅夠用,而且有多的。”說話清晰有條理。
徐令宜多看了她兩眼。
等文竹退下,問十一娘:“這小丫鬟叫什麼名字?”
“叫文竹。”十一娘笑道,“是太夫人親自挑的,在諭哥兒身邊服侍也有三、四年了。如今拿二等丫鬟的月例。”
少爺、小姐身邊最高級彆也就是拿二等月例的丫鬟了。
徐令宜道:“我瞧著這丫鬟舉止倒挺大方。”
十一娘笑道:“跟著諭哥去過樂安,見過了世麵,自然不是一般的丫鬟可比。”
“難怪還知道《孟子》。”
兩人這邊議著文竹,出了十一娘院子的文竹轉身去了貞姐兒。
“二少爺說了,讓我進府一定要代他給大小姐道聲謝。奴婢也不知道該怎樣道謝才不失禮數。”說著,跪在了地上,“隻有給大小姐磕個頭了。”
她跪下去的時候,小鸝已上前去攙了她。
“你這是做什麼?”貞姐兒嗔道,“倒像我是個斤斤計較,心胸狹窄之人似的。”
文竹忙道:“大小姐千萬彆誤會二少爺。這全是奴婢的主意。”說著,眼角微濕,“患難見真情。除了大小姐,又有誰記得我們二少爺的難處,想著幫二少爺送份賀禮給六少爺。”
“既然領了我的情,多的話就不要說了。”貞姐兒頗有些唏噓,“二哥在落葉山可還好?”
“挺好的!”文竹噙淚笑道,“每天早起早睡,讀書寫字,初一、十五、逢七的時候到田莊後頭秦姨娘的墳前上炷香。”
秦姨娘死後,並沒有埋在徐家的祖墳裡,而是在落葉山田莊附近找了塊地做了墳塋。
貞姐兒歎了口氣。
黃昏時分,劉醫正趕了過來。
把了脈,看了看十一娘正在吃的藥,沉吟道:“夫人這是脾虛下陷,我給夫人開些補氣升陽的藥,先吃幾副看看。”
先吃幾副看看,也就是沒什麼把握了!
十一娘不動聲色,道:“那我這是什麼病呢?”
“產後體虛。”劉醫正道,“被氣固本就行了!”然後刷刷地開了方子,起身告辭。
十一娘隻好低聲吩咐琥珀:“你等會去外院,讓抓藥的小廝問清楚了,劉醫正開的是副什麼藥!”
琥珀跟了十一娘五、六年,又一直貼身服侍,對十一娘很了解。十一娘越是這樣冷靜淡定,情況就越糟糕。她心裡“咯噔”一下,臉色微變,匆匆應“是”,去了外院。
比琥珀早一步出垂花門的劉醫正和劉醫正則被臨波請到了外院書房。
“夫人是什麼病?”
劉醫正見徐令宜神色間透著幾份焦急,暗暗歎了口氣,低聲道:“多半是血崩!”
徐令宜神色大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怎麼會是血崩?血崩不是分娩後才得的嗎?她如今已經七、八天了!”
劉醫正猶豫道:“男女有彆,有些症狀,我也不好多問……看脈像,倒是很像。”
徐令宜愣在那裡,表情有些變幻莫測。
好半天才輕聲:“要是真是血崩……你有幾成把握!”
誰敢給這種承諾!
劉醫正委婉道:“先吃幾副藥,然後再慢慢的調養,有了三、五年,夫人漸漸恢複了元氣就好了。”
徐令宜垂眼瞼。
劉醫正輕輕地搖了搖頭,作揖告辭:“侯爺要是沒有其他的事,下官就先告辭了。明天再過來夫人複診。”
徐令宜卻猛地抬了頭,神色冷峻:“你跟我來!”說著,昂首出了門。
劉醫正不知其意,急步趕了上去。
出了小書房,徐令宜上了東邊的抄手遊廊,過了一道夾巷,就看見了正屋的黑漆如意門。
劉醫正愕然。
徐令宜淡淡地道:“等會你有什麼話要問,直管告訴我,我來問夫人!”說著,他聲音漸漸嚴厲起來,“把這病給弄清楚了。彆總是好像、大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