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土包子,鹿呦還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參加這種大型宴會,一時連眼都看花了去。
瓊芳宴既為賞花宴,這花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從抄手遊廊到風亭水榭,再到露天庭園,一路走來,名葩異卉,瑞獸珍禽,恍若步入仙境,令人目不暇接。
這次來參加宴會的修士眾多,但並不都聚在一處。照例,大佬身邊圍繞著獻殷勤者眾多;普通修士則三三兩兩靠在一起說話;也有那單獨過來、人緣也不咋地的修士,坐在角落裡獨斟自飲著。
鹿呦肯定是一個人都不認識的。
知道她身份的,不屑跟她交流攀談;不知道她身份的,那眼睛就跟快黏在她身上似的。
但鹿呦也不在意這些,花好看、美食好吃、空氣新鮮,就足夠她心情愉悅了。
若是肚子沒有那麼難受就更好了。
許是正在發育那會兒,過得都是風餐露宿、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虧空了身體,她來月事的時候,人都有點懨懨的感覺。
倒也不能說多疼,但總歸是不太舒服。
逛了一會兒,她就有點累了,找了一處亭子坐下,把腦袋趴在木欄上去看外麵開著的豔麗花朵。
那花形似牡丹,卻能一個枝頭開著七種不同顏色的花,上麵還飛著類似小魚一樣的蝴蝶,若無所依般地遊飛在空中,看著十分奇特。
木蕖看她小臉蒼白,提議道“夫人可是又肚子疼了?若不然我們先回房吧,仙尊應該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鹿呦搖了搖頭,用手指觸摸了一下空中飛的小魚,“我想再在這兒待一會兒,回去也是悶在房裡,天天悶著,人都快悶成魚乾兒了。”
好不容易出來玩兒一趟,鹿呦自然不願意待在房間裡渡過。
雖然這裡沒有她認識的人,但風景確實好看、新奇。
木蕖思忖道“那奴婢去給您熬一碗止疼的靈湯,您待在此處等一會兒,您看可行否?”
鹿呦點頭,聲音低虛道“好的,謝謝木姐姐。”
木蕖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叮囑道“仙尊應該就在附近,您若是遇到什麼事,直接喊他的名字,他應該能聽到。”
鹿呦乖巧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等木蕖離開,鹿呦才忍不住鬆了口氣,鬆鬆垮垮地攤靠了下來。
雖然木蕖人很好,但畢竟是被那人派過來監視她的,她的一舉一動,連今日動了幾筷子,喝了幾口水都可能會被彙報上去。
這感覺就很令人窒息,難評。
還有月事這個借口,也隻能擋得住他幾天,等月事一完,這人肯定又要化身成為一隻比禽獸還禽獸的禽獸。
自她替陳最求情的那晚過後,此人就越發不可收拾,簡直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跟她說話都要隔著幾步遠,現在隻要一見麵,必是先將她攬在懷裡抱著。
親親抱抱都還是小事,有時候這人白天都會……
想到此,鹿呦臉上浮現一絲惱紅,恨恨地磨了磨牙。
不行,必須得趁月事完之前逃跑,不然哪天死他床上怎麼辦?
他體力是好,但她扛不住啊!
況且,這人性格還這麼恐怖,現在看著是對她好,但指不定哪天就對她翻了臉。
還是得逃,得逃,得逃。
說起逃跑,現在可不就是最佳時機?
這裡沒有那麼多仙侍跟著,雲義去談事情了,木蕖也剛剛離開……
鹿呦猛地站了起來,做賊似的四處看了看,然後貓著腰準備閃人。
卻正在這時,花叢前方突然傳來了幾道說話聲,她驚了一瞬,見是陌生人,才又鬆懈下來。
本是想繼續走,可聽到了他們談話的內容,又不由自主地凝住了腳步。
那是兩個男修士,似是喝了不少酒,連舌頭都打不直,從花叢那邊慢悠悠晃過來。
一人扒著另一人肩膀,口齒不清道“嗝~聽說這次,那個青雲宗的、嗯什麼……清月仙尊也過來了,據說此人修為甚是高強,怎麼都沒見著他人呢?”
另一人褻笑道“哦~你說的是那個比小娘們長得還好看的清月仙尊啊?”
著錦袍的男子奇道“曹兄此話怎講?”
另一人穿得倒是仙風道骨,臉上表情卻滿是淫邪,“嗝~李兄定是沒有見過此人對不對?”
錦袍男子搖頭,“卻是沒有。”
那人笑了聲,壓低了聲道“不瞞李兄,某幾十年前曾遠遠見過此人一麵,見之難以忘懷啊。此人長得美若天仙,比之古畫裡的仙女兒亦是半點不差,哈哈,可惜那個時候他修為就很高了,若不然……”
剩下的話他沒說完,卻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錦袍男卻半信半疑,“一個男的,能長得多好看?能比那瓊華島的島主還好看不成?”
姓曹的修士搖頭晃腦道“唉~你不懂,這是兩種完全不同感覺的美人兒,不能比不能比的。不過話說回來,我一直好奇一件事兒,此人是怎麼做到在短短時間內修為增長地這麼快的?這自古以來,天才也不算少數,但像他這樣的卻是空前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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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下,勾起一抹淫笑,“某聽說,有那貌美男修,利用美貌大行方便之事的,難道此人也是?哈哈哈哈!”
錦袍男子沒想到他這麼大膽,嚇了一大跳,忙道“曹兄慎言,若是被那仙尊知曉了恐怕……”
曹姓男子擺了擺手,“唉~這宴會都開了這麼久都沒見著此人,想必是根本就沒來,不過是那些人以訛傳訛罷了,不必害怕。”
李姓修士還是存疑,但他喝了不少酒,腦子也不太清楚。
曹姓修士兀自灌了口酒,輕佻笑道“也不知那仙尊比起一般人的滋味——”
話還未說完,後腦勺突然被什麼東西重重砸了一下。
他懵了一瞬,還沒反應過來,腦袋上又被‘砰砰砰’地砸了好幾下,疼痛使得酒意清醒了三分,他衣袖一拂,驀地轉身怒喝道“誰?!”
結果一回頭,就恍花了一下眼睛。
卻見一名姿容絕世的少女正踩在欄杆上,一手一個靈果不停朝他扔來,眼見那桌子上的靈果不夠了,還直接脫下鞋子朝他怒砸過來,小臉漲地通紅,挽袖激憤斥罵道“去尼瑪的,什麼豬狗不如的玩意兒也配在背後議論他?你們娘親在生你們的時候怕不是生了個胎盤出來?長得跟個大馬猴似的也敢在這裡非議彆人?驢一天啥事兒不乾淨踢你們腦袋上了是吧?喝了點馬尿就覺得自己蓋世無敵?嘴閒就他媽去舔恭桶,少在這兒叭叭叭的!真是狗娘養的醜惡東西!活著也是汙穢空氣,乾脆塞回肚子裡重生吧!”
鹿呦本來是不想理會徑直逃跑的,但不知怎得,越聽越氣憤,直到後麵根本忍不下去。
她是害怕雲義這廝,也恨不得逃離他身邊,但在他強迫她之前,他也確實是她的救命恩人,還帶她去報了仇。此番聽到彆人這般說他,心裡的怒火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簡直比她之前自己被罵的時候還怒不可遏。
他這樣的人,是禽獸,是冷血,是凶殘恐怖,但怎麼著,都不應該淪為彆人的談笑之資。
那修士本是被她長相所惑才迷瞪瞪地愣在原地,但現在被這麼又砸又罵了一通,腦子也算清醒過來,隨即便是大動肝火,一個低修為的女修竟然也敢指著他的鼻子罵,真是好大的膽子!
鹿呦剛剛怒火上頭,此刻罵完之後,倒也冷靜了點。眼看那修士眼神不對,似要將她生吞活剮,沒有猶豫,轉身就跑。
但對方修為已是接近元嬰般的存在,她哪有對方跑得快,不過頃刻便已被人近在身後。
倉皇間,鹿呦也顧不得什麼逃跑不逃跑的事了,用像被人掐緊的嗓子,顫聲驚喊道“雲知還!!!”
與此同時,時間回到半刻鐘前。
雲義這邊剛剛拿到裝著天心果的錦盒,正準備告辭離去,“多謝,柳島主想要的東西,雲某不日便會派人送到。”
柳花暝原本打算讓他用他的小寵姬來交換天心果,但此人卻提出了一個令她更為心動的交換條件——長在極淵之地,百年難得一株的陰凝草,可以以毒攻毒,洗掉她沉積在體內多年的媚毒。
柳花暝不無惋惜道“這極淵之地,通常遍布魔煞之氣,人一進入便會被蝕骨腐肉,你如何能進去取得這陰凝草?莫不是誆騙本島主的吧?不若,還是將你那小美人送來。”
雲義直接無視了她最後一句話,冷道“那就是本尊自己的事了,柳島主隻管等著便是。”
柳花暝歎口氣,“行吧,本島主都還沒見過你那寵姬長什麼模樣,聽說乃是一絕代佳人,本島主平生無所好,唯獨對美人情有獨鐘,仙尊可否引薦——”
話未說完,便見對麵的男人臉色勃然一變,竟是直接拂袖消失在了原地。
柳花暝……
她不過是想認識認識,有必要嗎?!
不讓她見,她還偏要見。
柳花暝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這邊廂,眼看那修士近在咫尺,鹿呦心都崩到了嗓子眼。
她忍不住生了些後悔,為什麼她會替雲知還這廝去罵人啊,甚至還為此耽誤了逃跑的時機,難道她是被這人下蠱了不成?
但下一刻,她就沒空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那修士已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發狠道“你個賤——”
憤激的辱罵聲戛然而止,他倏地眥裂了雙目,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柄劍,一柄黑色的長劍自脊髓骨處猛烈貫穿到胸前,正好紮透整顆心臟,露出一點帶血的寒利劍芒。這般無聲無息,他甚至連一點感覺都沒有,便看見鮮紅色的血液從傷口處汩汩滲出,片刻的窒息後,便是剜心剜肺的疼痛鋪天蓋地襲來。
赤紅色的血,亦噴濺在了鹿呦蒼白的小臉上。
那人麵目扭曲、猙獰,憤恨齜齒,滿嘴鮮血的模樣就這麼倒映在了她惶然瞪大的眸眼裡,離地那麼近,近得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此人的瞳孔是怎麼一點一點擴充、灰敗,直至最終成為沒有焦距的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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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血液似在瞬間涼透,她身體僵木,墨黑色的睫毛輕顫著,想喊,但有種說不出來的驚懼卡在嗓子眼兒裡,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劍猛地拔出,又是一道鮮血噴湧而出,那人很快痙攣抽搐著倒在地上,捂著胸口,發出嗬嗬喘不上氣的聲音。
他一倒下,身後的人便也露了出來。
青年執著劍,玄色廣袖隨風飄起,微垂的長睫,在薄薄眼褶處投下一片淡青色陰翳。他的表情很平靜,整個人透著雪山般的冷寂,但隨著濺在眼角的血漬慢慢滾過冷白麵頰,一種極度可怖的陰鷙、血煞的氣息也緩緩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