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川死了!
死在了妖族人手裡,還是被一掌貫穿心臟而死!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沈仲蘭第一感覺竟然不是大仇得報的快慰感,而是空了一瞬,一種多年目標終於達成之後,反而空靜虛無的感覺。
夜深林暗,寒鴉四起,淒涼的冷風不時刮過接天的柏木,發出似鬼哭嚎般的‘嗚嗚’聲,本就荒敗叢生的墳塋,在這陰森可怕的聲響下,更顯詭異。
“他死了,突然還覺得有點不適應,一個掌控在手裡的傀儡突然就沒了,哈、哈哈哈……”
斷斷續續的笑聲如老朽的車輪般嘎吱響起,冥紙燃燒的光火將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身影,拉地無限幽長。
她笑著笑著,眼角似沁出了點淚光,喉嚨裡卻悶出一聲薄涼至極的喟歎,“不過他死得挺慘的,比你當初死的時候可慘多了,你也應該能瞑目了吧……”
人人都道她沈仲蘭出身卑賤,生母乃是花樓裡的低等娼妓,卻又有誰知道,她的母親原是良家女子,不過是被沈玄川那個老毒物看上美貌才能強行擄去做了妾室,玩膩了又不管不顧地扔進了花樓。
這般行同狗彘之人,竟然也能是雲境界第一仙門的長老,何其可笑。
已是寒冬臘月的天氣,不過跪在地上一會兒,就感到了徹骨的寒涼,但她卻沒起來,目光略微空洞地看著前麵殘缺的墓碑,上麵隻刻了四個字生母李氏。
其實她連她的名字都忘了,麵貌更是模糊成一團,唯一清晰的記憶,就是在那張簡陋的木板床上,女人將死時,掐住她脖子的那隻枯瘦如柴的青白手掌。
連死都想帶著她一起上路,可惜未能如願。
她終究是活了下來。
不僅活了下來,如今更是馬上要成為沈家的家主,風光無限。
她能有今天,首先要感謝的是自己,其次便是陳最。
若是沒有他,她或許早就在六歲那年,死在了那個與狗搶食的冬夜裡了吧。
世家大族的貴公子,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皎如天上的明月,是她看一眼都覺得會褻瀆的人啊,卻將滿身臟汙的她從地上抱起,不僅用靈力治好了她的一身傷痛,還教了她修習仙術的心法口訣,讓她從此在沈家一步步站穩腳跟。
他是把她從泥沼中拉出來的神明啊,又怎能怪她追逐著光明盲目奔行。
如今,她拚儘全力,總算是站在了與他同樣的高度,他也該能回頭看她一眼了吧?
他會嗎?
沈仲蘭心裡沒有底。
但兩天之後,她就得到了答案。
繼任沈家家主的儀式上,陳最沒有來,哪怕她著人再三相請,他也沒有理會。
這般決絕。
果然,不聽話的雀,隻有折斷了翅膀,才會安心待在籠子裡,不會妄想飛掉。
祠堂裡,沈仲蘭穿著莊嚴華麗的祭服,神色溫婉、姿態優雅地對著祖宗牌位叩首,心裡想的卻全是些對陳最想做的陰暗想法。
可惜,這一切還未來得及施行,就在當上家主的當晚胎死腹中。
她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貪婪的欲望,明知那個卷軸可能有問題,卻還是抱著試探性的心理,摒退左右,將之緩緩打開。
她想過,或許這份卷軸是假的,就像她給沈玄川的那份一樣;也想過,對方可能留有後招;更想過,這卷軸可能根本就沒傳聞中那麼厲害,不過是件普通靈器罷了……
萬千設想,唯獨沒想到,這卷軸乃是已開靈智的上古神物,若不是經它認主之人,一旦打開即刻便會反噬自身。
一陣刺目的白光過後,沈仲蘭隻覺得渾身突然劇痛,嗓子眼裡不可抑製地發出一聲尖利慘叫。身上的修為、靈力、乃至壽命都在源源不斷被吸走、流失,她掙紮著想努力自救,欲要呼叫門外的侍女,可炸裂般的疼痛卻讓她顫栗地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不,不!
她才剛剛坐上家主之位,成為沈家說一不二的存在,怎麼能、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沈仲蘭扣緊牙關,忍著劇痛,一點一點地向外爬去,幾欲瞪裂的黑白眼珠內,迸發出極致的怨憤與惶然。
然而,正在這時,一雙龍紋繡金邊的踏雲靴卻攔在了她求生的道路上。
“本尊難得做一回好人,沈家主卻未能接住本尊的這一片好心,可真是叫人失望呀……”
男子的聲音低冷中含著無限嘲弄,簡直與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在那個少女向她求救時,她毫不客氣踹中對方心窩,所說狠話時的語氣一模一樣。
沈仲蘭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她已不在沈家。
夜色昏沉,周圍燈火通明,十幾個黑衣人拿著火把列隊在前方,那個姿容昳麗,眉鬢如畫的男子半倚在寬大的禪椅上,居高臨下地俯瞰過來,他未再刻意遮掩形貌,鎏金瀲紫的瞳眸在光火的映照下,熠熠幽邃,平白添了幾許平日裡沒有的妖氣和魅惑。
沈仲蘭卻是瞳孔猛地一縮,這人、這人竟是妖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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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難怪!
她恍然明白了什麼,可下一刻就發現自己手腳皆被綁縛在了一棵大樹上,身上也毫無靈力,弱得猶如凡人。
旁邊有捏著鞭子的黑衣人開口,朝那人恭敬問道“主上,這老嫗殘弱至此,恐怕挨不住幾鞭子。”
沈仲蘭頓了一下,隨後悚然一驚。
老嫗?他在說什麼?
上首的男子扔了一瓶丹藥給那黑衣人,嘴角略勾,“喂她一顆,另外,再給她找一麵鏡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