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竟是一片漫無邊際的荒原。
頭頂的星空很矮,似被揉皺的藍布,叢星明滅,星鬥闌乾,絳紫色的雲霧漂浮在天際,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倏有流星墜落,密如針雨,璨如煙火。
地上彌漫著輕飄飄的霧氣,顏色不一,可能這一處是白色,另一處是灰色,再遠一些則是藍紫色。
倒塌的殘垣埋在霧裡,隻隱隱露出個小山似的尖兒,遠處長著些光禿禿的樹,樹上棲息著黑色的鳥,見他們進來,受驚般地撲騰起了黑壓壓的一片。
眼前場景美得奇幻而不真實,像是在顛倒的夢裡,讓人恍惚。
“這裡……就是禦虛神宮?”鹿呦喃喃輕問。
除開江行舟曾經去過一次其他秘境裡的神宮外,其他人皆是第一次進來,也是怔愣了好一會兒。
向元靈仰頭看天:“倒真像是在天宮裡似得,如果這些宮殿都還在的話,該是何等壯觀啊……”
江行舟卻無心欣賞風景,而是一直睇眼看著鹿呦,幾次按捺不住想開口,卻都礙於人太多,將繞到喉嚨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這眼神過於明顯了些,雲晨微蹙著眉頭,不著痕跡地將鹿呦拉至身後,恰好擋住了他的視線。
江行舟也知自己有些僭越,遽然收回了目光。
可心裡又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假使鹿呦真的和他們江家有什麼關係,更甚至說就是他們江家的人,那這小子現在的舉動才是失格吧?
不僅親了,還天天牽她手,這放在外麵高低得被罵一句登徒子!
有點氣憤是怎麼回事?江行舟的臉倏地黑了幾許。
“呼~仙靈之氣的味道,我聞到了~”顧景明閉著眼,有些陶醉地吸了口氣。
向元靈湊過去,也學著他的樣子吸了吸鼻子,“真的,真的,我也聞到了!”
薛玉宸長槍不離手,朝四周睖巡一眼,肅道:“這裡肯定不會像表麵那麼簡單,大家都小心點,彆掉以輕心。”
眾人皆點了點頭。
鹿呦想到長澤風,轉頭問江行舟:“江道友,還是沒有我師父他們的消息嗎?”
江行舟頓了下,搖了搖頭:“這裡無法使用神識,我的秘術也無法施展,但我猜他們應該也在這裡。裂魂烏隻在晚上活動,現在外麵到處都是裂魂烏,就算修為再高也難以抵擋,最好的辦法就是進入神宮內躲避一宿,等天亮後再出去。”
更何況,神宮內本來就有不少寶貝,進來一趟也不虧。
鹿呦‘哦’了一聲,不再吭聲。
江行舟卻緊接著開口:“呦呦以後叫我名字就行,不必那麼生分,大家都是朋友,對吧?”
“朋友……”鹿呦囁喏了一句,抬頭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們江家的人原是這麼平易近人的麼。”
江行舟神色一斂:“此話怎講?”
向元靈一聽鹿呦這話,就想起了在青雲宗裡某位趾高氣昂的江家小姐。
說話也不由帶了點陰陽怪氣的味道:“誰知道呢?本來還以為你們江家人都是些隻會造謠生事的無禮之輩,沒想到你這人倒還不錯。”
顧景明轉頭一樂:“嘿~其實他們江家人就是那樣的,一個個眼睛都長在頭頂上,看誰都覺得低他們一等似的。不過是得了個第一世家的虛名頭,真論起來還不一定有我們顧家強呢,哼!還真把自己當成個大胖子,喘上了。”
江行舟臉色一沉,麵帶慍色,“顧景明,你!”
顧景明雙手抱胸,吊兒郎當地衝他挑了挑眉,挑釁意味十足。
江行舟這會兒是真的忍不住想動手了。
“不過,”顧景明話頭一轉,“聽你們這話的意思,是還認識彆的江家人?不會是江家那位人憎狗嫌的四小姐吧?”
向元靈意外看他,“咦,你也認識江悅兒?”
顧景明哼了一聲,磨牙道:“怎麼不認識?看她一次我就想打她一次……怎麼,她得罪兩位漂亮姐姐了?等著!下次家族大會,我給她打趴下,給你們倆報仇。”
向元靈被他逗得一笑:“得罪我倒沒有,但呦呦以前剛進宗門的時候可被她仗著身份好一通欺負呢。”
向元靈便把當年發生的事情簡單講了一下。
薛玉宸還不知此事,隻聽得眉宇緊蹙,江行舟卻是麵紅耳赤,有種臉被人按地上摩擦的羞恥感。
他這個堂妹他自是知曉的,自小不服管教,性子張揚,但偏偏她爹、也就是江行舟的三伯父,是個女兒控,隻一味嬌慣著。
而江悅兒的生母,早在她幾歲的時候就去世,現在當著江家三夫人名頭的卻是她爹後來重新又娶的續弦。
這後母要說對她不好吧,也沒有,明麵上好的挑不出錯來,但就是不管也不教,任其野蠻生長,還謂其天性自然。
江悅兒若不犯下大錯,他們這些其他江家人到底是隔了一層,也不好對她進行處置管教,所以,這就導致江悅兒跋扈的名頭在外麵傳的沸沸揚揚,把江家的名聲都帶壞了不少。
後來家主覺得也不是這麼個事兒,就乾脆把人打包,送到千裡之外的青雲宗,眼不見心不煩。
沒曾想,她去了青雲宗,這人生地不熟的,竟還能惹是生非,江行舟也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