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
想象一下,你置身大海,在海水將你浸沒,你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被沉重的黑暗推回,不得已,你隻能張大了眼睛,去死死盯著什麼,想象試圖會出現能拯救你的一線生機。
可惜,沒有人會來救你。
尹仲總能想到,那天他躺在海水裡時的感受。那個老人,從他睜開的視野裡,慢慢模糊,遠去。
屋子裡,升起了一團火。
在火焰驅趕著寒冷,卻又不必擔心這裡會被外人所發現。坐在他麵前的,那個看上去眉目和善,但眼神卻冷冰的能直接拔劍殺人的家夥惜字如金道“把你來這兒的經曆都複述一遍。”
一時間,尹仲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他試著轉轉脖子,發現,禁製尚未解除。不過也能理解,他清了清喉嚨,試探性的問了句“上仙不是長生門的人?”
福生沒有說話,隻是晃了晃手上的雷符,他表情不變,但尹仲卻咽了口唾沫,他不再保留,一五一十的開始說起,關於他的故事。
在一座曆經戰火摧殘的村落裡,一名從深山中出走,立誌要在這亂世博取一份了不起功業的少年。
他趟過山川與河流的阻隔,隻身一人從蜀地前往直到北屬京都,縱使千難險阻,少年因此也落下了殘疾,但一顆火熱的心,又怎會畏懼這點風寒,他…
福生打斷了尹仲的描述。
“誒,怎麼?我還沒說到怎麼來這兒的,我…”地上那開始口若懸河的家夥正說到爽的時候,突然被人打斷,一股子憋屈勁沒處使。
眉頭已經皺起的福生亮了亮手裡的雷符,他換了種方式,說道“我問你答。”
如今受製於人的尹仲隻能把一肚子話重新憋了回去,他語氣諂媚道“誒,您說!”
為了趕時間,也為了快速了解當下處境,福生先是問“這座城裡,有陰帥或什麼其他高位坐鎮嗎?”
他望向尹仲的眼睛,右手毫不掩飾的握著一枚枚銅錢。
“我…我不知道。”尹仲心裡有些忐忑,福生當著他的麵做了一次卜算。
一枚枚泛著青綠色澤的銅板從空中翻飛著落下,尹仲反而有種放鬆下來的心情。因為,他確實是不知道,這座城裡到底有哪些大人物躲在幕後。
銅板落回手心,福生低頭看了一眼,繼而麵不改色的問了下一個問題“那些陰兵是怎麼上你們身的?”
“額…這我…我也不怎麼清楚…”尹仲臉上明顯有些不安。
一枚枚銅板又都再次飛上了天空,接著,福生看了一眼,這次,他倒是露出了些疑惑,倒不是對尹仲是否撒謊而感到疑惑。
“你是長生門的人?”
這次尹仲回答的倒很乾脆“不是!”
福生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收起銅板,繼而臉色鐵青,像是無可奈何,他手指揭下尹仲背上貼著的黃符。頓時,解了禁製的尹仲啪的一下摔在地上,他渾身酸痛,但內心又為重獲自由而感到高興。
福生隻抱著個手坐回到了原地。尹仲在地上還沒高興兩秒,就想到旁邊還坐著這麼一位深不見底的高人,於是趕忙又坐了起來,擺出一副真心求教的姿態,他道“恩人?您這是來乾嘛的?”
聽到尹仲的話,福生倒是測過腦袋,他露出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反問道“我怎麼就成你恩人了?”
“不殺之恩,即為大恩。何況,恩人您也沒對我做什麼,若是有用得著在下的,儘管開口。”尹仲一拖雙手,那表情,慷慨淋漓說的是情真意切。
早有了分明心的福生倒也不揭穿他的小把戲,而是朝火堆裡翻了翻,頓時,將要熄滅的火又重新煥發出熱情來。
“說說你來這兒是乾嘛的,你已經騙過我一次,再要騙我,你就自己滾出去。”福生將隨手撿來的樹枝丟到一邊,而門外,恰好有一隊陰兵經過。
可分明隻離著咫尺距離,但樹枝滾落的聲響愣是沒驚動對方,而他們似乎也像是看不見這間屋子裡麵的情況一樣。
看著屋外的尹仲反而沒之前那麼局促不安,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莊嚴的肅穆,當然,一個看起來不怎麼著調的家夥,如果嚴肅起來,實際上還是挺違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