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曾有遮天蔽日的灰色大霧,籠罩四野。百草枯萎,放眼間滿目敝零。
這無疑是最黑暗的日子,對於那些依托於大地,生長在光明裡的生靈來說。
或許,現在的人們無法想象,曾在陸地行走的各色巨獸也會因為畏懼黑暗中的怪物而不得不彼此相依,聚攏在一起。
靠著巫妖們的火焰,在被黑暗侵蝕的大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光明要地。
而這一切,僅僅是來自於兩位不滿於世俗既定規則的神靈的遊戲。
在零散的記憶裡挑挑揀揀了半天,也沒找到關於這點時期的丁點回憶,或許在災厄紀之前,冥神便已經消失了。
黑色的霧氣從我周身上蔓延,似交錯的藤蔓,一點點的向外伸長開來,逐漸像一雙雙張開了的手掌,將一切從我麵前剝開。
那些黑暗裡睜著的眼睛隨著霧氣彌漫,漸漸變淡,有的甚至被直接撕裂,內裡發出一陣讓人牙酸的嘶鳴。
我知道,在古老年代裡,很多神明都喜歡豢養靈魂,就像放牧一樣。
麵前那些重疊的陰影一點點被清除掉之前,我能明顯的感覺到,一個身影正坐在我正前方的某個位置上。
他高大,威嚴。身子向前似傾倒般伸著脖子,站在他身邊的一共有五個人,或站或坐或躺。
除此之外,我再看不見其他了。
“呼!”我向前嘟起嘴巴,然後猛地吹出了一陣風。
周遭,黑色霧氣像是一隻被人拽住的長巾,猛地向前,擴散開的迷霧籠罩在奇異的光彩裡。
此刻,我的眼眸裡呈現出一種疊加的景象,黑霧成了我感官的一部分,它們蔓延到前方,讓我看見道路上有階梯有墊布,鬆軟的紅色毯子鋪成一個長條。
周圍的牆壁上點著幽藍火焰的燈,仿佛燃燒又更像靜止。
一扇大門豎立在我的麵前,上頭鎏金色的光澤因為缺少照亮,顯得和周圍的岩石沒有任何區彆。
從門上雕刻著的遊龍,彩鳳等諸多圖案上移開,周圍玉壁打造的牆上,掛著朱紅帶彩的喜慶宮燈。
“連個燈都不開,這是哪門子的習慣?”我既好笑又無奈的搖了搖頭,想著,初見女人宮殿時,那寒酸的模樣,一度讓我以為這家裡是遭了賊。沒想到,如今又來到這西極天,看著人家裝飾的是好,但就是燈下黑,未免太過浪費。
就在我話音剛落,周圍一盞盞壁燈上的火焰,由藍轉紅。火光騰起,照應的樓閣玉宇華貴亦然。
“客從遠至,不請自來!”我眼眸裡的猩紅光芒微微跳動,那兩團火焰也隨著一張一縮好似會跳的心臟。
麵前百尺高的大門緩緩打開,並推動著周遭的霧氣,迷蒙中透露出一股神聖。
早已掩去周身上的黑氣,隻麵如常人,但仍保持著妖人化的狀態,如今舉步向前,坦然行了一禮。
那開門的是兩個男從,一個麵金如蓮,眉宇間滿含端莊威嚴,一個白麵冠玉,唇紅齒白卻生得是莊嚴俊逸。
二人將高大石門一點點拉開時,並未看我,全程低眉肅穆。
隨著大門漸起,門中,紅布做的毯子一直向上,邁過三台九階,從無數人影讓開的道路前進過,直至一座十丈十長寬的高台前停下。
寬大王座之上,斜斜躺著個人,祂寶象莊嚴,身子前傾,一隻手擱在腰上,一隻手卻單撐著腦袋。
我的視線從祂身上綾羅綢緞上移至祂莊嚴臉龐。
這自然是一件極其無理的事情,但世俗禮教向來於我無意。
待得看清祂的臉,我卻啞然。
寶座之上,那單手撐著身子之人還未開口,身旁卻有一怒目將軍模樣般的人大聲斥責道“無禮!”
那聲音如天雷炸嗤!
一瞬間,仿若真的有驚雷爆鳴,其聲比之道教獅子雷音不遜分毫。
整座大殿回響於轟鳴聲裡。
然而,我卻絲毫沒有去理會,反而嘴角噙著笑意,我顯得有些放肆,舉步向前又走了幾步,道“許久不見,道友可還記得在下?”
那寶座之上,麵如璀璨蓮花的魁梧男人,其模樣與當初在蒼茫山脈下有那一麵之緣的前西極天白虹上將玉澤將軍,俗名流蘇的那位。
不過,後來倒是沒再聽到過他的事了,也不知道怎麼就回了西極天,還順便改換了下門庭。
讓我沒想到的是,那位與流蘇幾乎一模一樣的聖主,隻是微微點了下頭,隨即他伸出一隻手來,我便覺得周遭似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來。
心說,咱也算老相識了,犯不著吧。同時又想到,會不會是我認錯人了?
“閣下,何故要動手呢?”我眉心處裂開一道縫隙,頃刻間,周身上下濃鬱黑氣覆蓋,兩點猩芒如刀割開了夜空,照射進了黑暗。
隨著渾身上下逐漸開始了凝固,位於寶座周邊的五人紛紛攜著寶貝來到我身邊。
那拿鋼鞭鐵鎖的照著我腦袋就開始劈,一時間身子僵硬,竟沒能躲過,硬生生挨了一下。
渾身氣血凝固,陰冷的感覺麻痹著我的動作,這種前所未有的體驗,讓我明白,眼前這個聖主的威脅恐怕不比當初遇見的魔念一心要差。
沉重的鐵鞭揮喝出一聲急促的破空長嘯,讓人不由得聯想起鞭撻在奴隸身上的長鞭,說是武器,倒更像是刑具。
可讓那動手之人沒料到的則是長鞭明明揮下,也確確實實是砸在那人腦袋上,可眨眼間,自己抬起的手好似揮了個空。
錯愕間,看見那來訪者抬起那顆黑不溜秋跟個鹵蛋似的圓滾滾腦袋,隻豎起兩顆猩紅的眼睛盯著自己。在然後,便聽見那人口中念出一段話來“嘯風鞭雷霆,懾服諸魔精。五雷,去!”
數道藍色的雷霆不聲不響的飛出,分彆擊向威仔周圍的五人。
道教五雷神咒素來便是驅邪的良策,此番雷霆初顯,少說也得麻上一會兒。
諾大宮殿內,諸多人影依舊保持著原樣,我走來前曾掃過,發現這些人影多是些風乾了的石像,但觀其神情姿態,仿若真人,若非我神念先行,恐怕還真會被這人數給嚇退。
寶座之上,那側臥的聖主已然站立,但仍保持著一個相對傲慢的姿態。
祂單手持著一張畫卷,而另一隻手放在身後,整個人有些後仰,其頭頂懸浮有一枚暗紅色的圓球正繞著他緩速移動。
“曦神欺騙了我”站在高台上的聖主仿若神明般,他的聲音如洪鐘大呂,回蕩在宮殿內。
這聲音聽的我頭皮發麻,心說,這女人怕不是嫌我一路走的太平坦,非要找點麻煩才開心。
我臉上擠出笑來,絲毫沒有因剛才的衝突而感覺到有什麼不爽的回了句“她是她,我是我,說句實在話,我也看她不爽很久了,不如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不知何時成為了魔民口中聖主的流蘇隻是垂下眼簾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