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上輕雷_奇物異誌_思兔閱讀 

塘上輕雷(1 / 2)

一顆細小的胭脂粉塵滴落,砸在藤黃木桌上輕輕彈了一下,還是不如穿堂而過的那麼一陣清風。

今日發生在鎮子上的有兩件大事。一件是許家公子出殯,一件則是魏氏少爺娶親。

一身綾羅綢緞的新娘坐在鏡子前,她眉眼俊逸,青黛朱唇旁有一細小的黑點。

坐在梳妝鏡旁的是她的母親,這個年歲其實不大的婦人顯得比平常人都要老一些。她輕輕撫在新娘頭上的那隻手,醬紅色的手背布滿坑窪和青筋。

“我還記得,你剛出生時就這麼巴掌大的一點,當時剛露出個頭時就哭,吵得人心煩。後來,她們把你塞到我的懷裡,讓你叼著我的一邊,你呀,沒有牙的嘴就那麼扒著我,努努嘴狠命那麼一吸,把我吸成這麼個老太婆,自己個倒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婦人說著話的時候,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新娘一直安靜的聽著,她望著鏡中的自己,紅裝粉麵,卻心如死寂。

“娘,我想最後再去見他一麵。”新娘說著,身後的婦人哭聲不止。

從隋城周邊的山嶺繞去,鄧州界上是大片大片的開闊平原,而在必經之路上,則迎來了第一個避無可避的途徑點——雙河鎮。

此地往北,沿寬闊平原縱馬馳騁可直達鄧州。舊時曾有王帳駐此,因禍事紛擾其後人改名換姓,於當地開辟門庭,其郡名為汝南。

沿小路一直往前,悄咪咪的躲過這最後一道關卡便見前方路口有個長條豎起的石碑,上書有“雙河鎮”三個大字。

一路上灰頭土臉的吳紅英這才多了幾分神彩,她欣喜道“終於有人家了,謝天謝地,我得趕緊洗個澡換身衣服。”

而同行的顧湘君卻和她不一樣,身上衣服不僅纖塵不染甚至連連日來行走半點汗臭都沒有。

當然,按照這位仙子的解釋是“我可是仙女,你知道的,仙女都是不流汗的。”

其實,準確點的說法乃是天人不露衰,即衣身潔淨,不落莊嚴。

從有了福生過度給的仙緣後,顧湘君自發的便開始進行辟穀。體無五穀浸染自然不需要排出什麼穢物。

而相對的,福生則得保持正常的飲食,他現在的境界開始回漲,隱約又要觸及當初跨過去的那道門檻,急需大量補充。

打眼一掃,沿途村莊農田分立道路兩旁,有雞犬相聞。

往那筆直大路向前,則寬闊無邊。看著遠處的山野,見天色晦暗,福生道“還得加快點步子,晚了也不怎麼方便打尖。”

當然,吳紅英可比他還要積極,腳步一點,人已經飄至前方三四丈外,身姿騰挪間,有如田間野鶴。其腿上捆綁的兩片大黃甲馬正熠熠生輝。

從沿路來時,遇見的那夥送葬的隊伍,不難推測,前方會有個比較大的鎮子。而真臨近了,才發覺,這雙河鎮比自己想的還要氣派些。

鎮門口立著的數道牌坊宛如廟門,其中,多是些三間四柱的衝天式,夾在街道中間,大路之上,其雕花玉樓精美絕倫,端的是氣派森嚴,典雅非常。

出身名門的吳紅英自然是識貨的,她一眼看過去,嘴裡那是嘖個不停,旁邊顧湘君看的迷惑,她問“這是到了哪兒了?怎麼這麼多宮門。”

還保留著大部分在雲霞天宮時的記憶,顧湘君所認為的鄉鎮那必然都是些苦哈哈的地方,能有個像樣子的歇腳店就不錯了。

而隨著時代變遷,一些個豪門氏族在地方上可謂是傳承悠久,稱呼一聲土皇帝都不為過。

這些,福生是有所見識的,他解釋道“此地舊時歸為汝南郡,應當隸屬那支傳載千年的名門旁係。門閥之間多有攀比,這牌坊也就是門麵,自然都要比誰家建的多建的好。”

當然,這種窮奢極欲倒也還有一些個好處就是惠及地方。

不少財政支出都是由這些個大門大族貢獻,而地方上許多事情也是由他們來進行處理。官府在很大程度隻擔任個擔保人的角色,而本地龍頭自然也會更多的照顧本地人,隻不過,這類地頭往往還有個通病就是自視甚高,常常看不起外鄉人。

於是,在入店時,當店家看見帶著兩位古怪少女的道士要求兩間房時,那老板捏著胡子,一副你們這兒玩的還挺花的表情,懶散道“一百八十文,不包飯菜。”

這個價格可以說是很便宜了。

身上沒帶銀子,隻能把目光看向吳紅英的福生忍著老板鄙夷的目光,在清點完賬目,默不作聲的跟在後麵,上了樓梯。

“熱水在後麵,自己燒。”丟下這麼一句,老板掩上房門自顧自的罵了句“那個小癟三跑哪去了,也不知道來招呼客人。”

環視了一圈,吳紅英對這便宜屋子倒也不嫌棄,至少這還有個象征性擋一擋的屏風,雖然,它看起來破破爛爛。

“走了這些天,累死我了,湘君,咱晚上可不陪你逛街了,洗個澡後,我要好好的睡上一覺。”

顧湘君將隨身佩戴的那把劍放在桌上,她剛想回複好友的話,突的鼻子抽動,似乎聞到了些什麼。

繼而看著她在屋內轉了一圈隨即默不作聲的走到一處拐角,她麵色古怪,將手按在了那掛在牆上的簸箕,把那竹編往旁邊一挪,看見木牆後麵赫然露出來的兩個小洞。

一瞬間明白所有的吳紅英當場就怒了,她猛地一拍桌子。

隔壁,剛卸下行李的福生活動起身子,這些天一直背著那重達三四十斤的竹簍,渾身都酸痛,但礙於兩個女孩子麵前,又隻得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可能,這就是男人最後的倔強吧。

正當他打算掀開衣服看一看後背是不是被硌出什麼印子來時,突然聽到旁邊屋子裡的響動。

“怎麼了?”福生當即站了起來,他快步走到門邊,神念探查下,發現顧湘君她們已經走出門外,遂也開門出去。

氣上心頭的吳紅英嘴裡那可是罵個不停,跟在她身邊的顧湘君臉色也不好看。

而聽到身後房門打開,那一臉警惕的福生道長追了上來,問“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在另一邊偷看我們。”顧湘君回道。

福生一時沒往那處想,反而將手伸入衣兜,準備隨時發動攻擊,他問“是魔教的人?”

吳紅英則沒那麼好脾氣慢條斯理的回答,她快步走到隔壁屋子,一腳將門踹開。

“你個混不吝的,敢偷看老娘是吧?滾出來!”吳紅英隨手抄起屋旁邊的擺著的掃帚,而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隻是空氣中有股難以言喻的怪味。

進來撲了個空的吳紅英,臉上怒氣未消,而在神念掃視下,福生的視線落在靠牆的那張床上,直直盯著床下的位置。

當然,五感不比他差多少的顧湘君已經歪著個腦袋,她手捂著鼻子,眉頭蹙起,對著床下喊道“出來!”

那裡沒有一點動靜,似乎根本沒有任何人回應。

樓下,聽到動靜的老板快步走上樓來,他年歲不大,但卻是一副老邁的模樣,身上穿著大褂,脖子上手上還佩戴有文玩喜好的串兒。此時,他捏著一邊的長褂一角,步伐艱辛的往上快步趕來,嘴裡嚷嚷著“出什麼事了?”

顧湘君提著劍準備往前走去,卻被福生攔下。

後者從她身邊經過,緩步向前,蹲在地上歪著個腦袋往裡去看。

見床

福生眉頭微微皺起,道“你不打算認個錯?”

吳紅英可沒好脾氣跟他商量,上前一腳踹在床板上,嚇的那

“老娘不管你是誰?今個非得給咱一個交代。滾出來,讓老娘看看你個鱉孫長什麼損樣!”

“怎麼了怎麼了?誒呦,您…你把腳給我拿下來,彆給我踩壞咯!”門外的老板跌跌撞撞的趕了進來,見著這場景,也是不由得心裡打鼓,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湘君冷著臉,她手上捏著顆棗子,這是先前在路上采的,這時,她手臂一丟朝那床板地下一甩,就聽見一聲吃疼的叫聲。

老板也嚇了一跳,他彎腰歪著腦袋循聲望去,臉上表情一愣,隨即脫口道“狗娃?你怎麼在這兒?”

那躲在床板地下的少年把自己縮的更緊了,蜷縮成一團,像是一隻流浪的野狗。

福生拉住吳紅英,將她帶離床榻,而顧湘君則開始和老板協商著這件事怎麼處理。

等到人群散去,許久,那床榻底下的少年才慢慢探出腦袋來,爬到外麵。

他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局促又有些茫然,他回過頭去看著牆上那兩個眼睛大小的窟窿,咽了口唾沫,快步走到門口。

等他一開門,卻被門口的福生給嚇了一跳。

見少年出來,福生抱著手臂,臉上略微有些柔和道“你現在要去哪?”

那少年低著個腦袋,他不敢走也不敢抬頭,動作表情裡都透露出一股子的害怕,他害怕眼前的陌生男人可能要對他采用的一些暴行。

然而,福生隻是皺著眉頭,他問“你是個啞巴?”

那少年還是低著個腦袋,福生上下打量著,發現這家夥渾身上下瘦的是皮包骨頭,衣衫不整還有股餿了的怪味。越看越覺得膈應。

福生見他畏畏縮縮,渾身上下都透露出匱乏的死氣,就好像路邊隨處可見的那些瀕死動物。

歎息一聲,福生走在他前麵,輕聲道“我幫你和老板解釋過了,他應該不會為難你,但今日之事,你得給我同伴們一個解釋。過去道個歉就好,我們也不會為難你。”

“謝,謝謝。”身後,那個低著頭的少年嘴巴裡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聲音。

福生眉頭微動,但沒有多說什麼,而是道“你得先去洗個澡,你這樣子,沒誰願意待見你。”

少年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福生又問“我聽老板說起,你是這家店的夥計?”

少年這次倒是輕輕嗯了一聲,他依舊低著個腦袋,彎腰駝著背,身上掛著的衣服破洞襤褸,不比乞丐好多少。

從樓上下來,店家剛被吳紅英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時候正一肚子氣沒處撒,看見灰溜溜跟在人後麵的狗娃,張口就噴,什麼惡心人的臟話都能喊出來。

躲在福生身後的那個少年身子微微抽動,隻在老板要抬手打他時才有所反應。

“好了,事情已了,你打罵也沒用,倒不如靜下心來,與他好好談談,日後不再發生這種事情就好。”福生攔下老板,他擔心,少年這身板挨一下棍子可能得斷塊骨頭什麼的。

老板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他握著棍子的手猶不解氣,在那少年褲腳上打了幾下,罵罵咧咧道“這麼個賠錢玩意,當初要不是看他快死了,老子也懶得領他回來。這乾活乾不好,還成天遊手好閒的。這身上一股味兒,你又去刨人家馬糞了?”

聽著老板的話,福生隻覺得少年身世淒慘,方才那點小變故雖然是惹來不好的印象,但究其根本,也確實是因為顧湘君和吳紅英這兩丫頭長的俊俏,難免惹人多看幾眼。

不過,少年這算是心病,其行為舉止之怪異,太異於常人了。

目送少年在罵聲中漸漸去了後院,福生問道“他不是本地人?”

老板現在是一聽到他名字就來氣,“哪是我們這兒的,指不定從哪逃荒來的,早年有過一批逃荒潮,興許是那時候蒙進咱這兒。”

這事,福生略有感觸,大概十來年前,北地那邊連綿發生的一係列亂事,雖說後來被平叛了,但大批流民分為三路,一路往南沿途經過河南道向著水土更為豐茂的江南進發。一路往北,投奔了雄踞關外的武煌國,成了境外之民。這還有一路則是在河北河南那地界分割開,去往山南道附近,往西填補大量東去人員的空缺。

流民流民,流離失所,無定遊民。

燈燭通明的屋內,福生眼看著那蕭索背影含胸駝背遠去時,心中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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