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嶺不乏有蟲鳴,此起彼伏,恰如夏日奏曲。
山中清泉,老樹橫躺。碧水流淌過的石頭上,一層黑黑的似乎油脂般的顏色看的人滿心的不舒服。
主要也有可能是燥熱燥的…
一頂破布草帽上,剛出生的小黃鴨掙紮著撲騰起那還不夠肥美,明顯隻是稚嫩的翅膀。
圍著篝火堆,一個破衣爛衫的人,一個小山狀的怪物,彼此相對而坐。
擺在二者之間的篝火上架著三隻烤熟的鴨子,一隻大一些,兩隻小一點。
“其實吧…”沉默了會兒,最終,我還是決定開口說些什麼。
巴衛適時的把目光投了過來,而在那最大那隻烤鴨旁竄來竄去似乎在考慮待會兒怎麼下嘴的大鯉聞言也轉過了腦袋。
我的目光從成員們的臉上依次掃過。因為這段時間的東躲西藏,大家都不是很有精神的樣子,士氣很是頹靡,這我也能理解。
但作為這支隊伍的領袖,我決定還是要說些什麼。
於是,我憋了許久終於是想到了一句還算不錯的話,我說“在戰略轉移這個層麵上,我們執行的還算不錯。雖然過程中多了那麼一丟丟的坎坷,從結果上看,還是可以接受的。”
巴衛似乎被我的話觸動了,他灰眸黯淡的眼神裡迸發出新的希望,似乎已經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而站在我們之間的大鯉顯然就沒那麼大的覺悟,它伸長著舌頭,像條哈巴狗一樣,在等我說開飯的指令。
對此,我隻能無奈而又恨鐵不成鋼的摸著大鯉的腦袋,對它語重心長的說“小朋友,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你丫的慫了,我至於會為了救你而丟失與我日夜相伴不離不棄的左手嗎?”
聽到這話,大鯉那張小臉立馬變得委屈巴巴,它垂著腦袋在我手上蹭了蹭搖著尾巴,飛到我懷裡來。
借著灰布大衣的遮擋,從其他角度是很難看到我這副身子的真實情況。
那是一具已經腐朽的枯骨,除了臉上還留有少量血塊之外,其餘地方,要麼爛的爛要麼就乾脆隻剩下白骨一塊。
位於衣袍最左邊,屬於左手手臂的那裡空空蕩蕩。
老實說,這種狀態下,我都不清楚我到底死沒死。
他丫的,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原來死亡權柄還有個負麵作用就是會不斷腐蝕甚至同化使用者的身體。
難怪流蘇那小子打死都沒敢吞噬這東西,合著這看著厲害,實際上就是個不穩定的壞家夥。
哀歎之餘,依靠妖神和我本身境界上的極大提升,才勉強維持住基本生命特征的前提下重新把這玩意封印回原本的樣子。
看著篝火上的烤鴨表麵已經開始留下金黃的油脂,我卻在思索目前還有哪些手段能用。
死亡肯定是不能繼續再用下去了,被不知名的副作用坑成這樣,我現在是毀的腸子都清了。在沒徹底了解利弊之前,斷然不會讓它出現。
在麵對後土娘娘這類更高層次的對手上,風神的作用有些雞肋,不過好在聊勝於無,起碼跑起來也挺快的不是。
有一個點比較奇怪,原先在我的設想下,後土娘娘這類大佬應當會對時間權柄並不陌生,但在簡短的幾次接觸下,全然沒能感受到對方有使用這方麵或類似的能力。
我也不清楚這到底算是重要還是不重要,現在近乎逃出生天,利用閒暇功夫去仔細琢磨起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有不少地方值得細品。
比如,後土娘娘能力的構成與女人展示在我麵前的某些特征類似。
一提到這兒,我回想起第一次做夢,借助夢境回到棲雲宗滅門那一天,女人展示過類似幻境…不,不對,那不應該是環境,應該是大範圍的重新塑造。
坐在一處乾淨的地上,我皺著眉頭細細回憶起細節。
女人在施展能力時幾乎沒有任何預兆,而唯一在她身上起變化的隻有一朵憑空出現過的黑色的花朵。這裡,黑色的花或許是權利的具現。
當花朵開始凋零,周圍的場景,宮殿乃至山門都變得易碎,而在環境中的人,除了浮雲七仙外,全都消失不見。
時間的自然流逝?不對,不像啊。
如果是拉人入夢或者直接抽取對方的魂靈,那麼沒道理連周圍的場景也跟著碎裂。
這種事情更像是把許多東西轉移到另一種地方上,亦或者改變了現實存在的某種既定規則。這是改變了現實?
如此,我想到了一種可能,後土娘娘或者赤霞元君中的一個或者兩個都是直接獲得了女人有關這方麵的權柄,而它的名字和作用我尚不知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會比時間要差。
後土娘娘可是名義上地府的實際所有者,而地府走的並非天庭的道宗路線,就像妖族魔族都無法享受到時間帶來的紅利一樣,地府或者說後土娘娘也應該無法使用時間權柄。
而她理所應當的,是擁有另一類我不了解甚至完全不知道的其他強力權柄。
“誒!”
不知不覺,我已經坐著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巴衛也沒來打擾我,唯有大鯉還眼巴巴的盯著那邊篝火上的烤鴨。
這孫子,向來沒心沒肺。
旁邊,草帽上的小黃鴨叫累了又趴回去躺下。
我隨手將一根木棍丟到火堆裡,伸手拿起一隻烤得焦黃裡嫩的烤鴨,在吃之前對著遠處的天空,輕輕抬了下手,隨即鄭重道“吃完這頓,明天我們就能回家了,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巴衛低聲誦念道“讚美萬物的母親!”
大鯉低低嘶吼了下,跟著也開始狼吞虎咽。幾個人很快便解決掉了這三隻可憐的烤鴨。
…
按照門子玉提供的線路,在擺脫了追兵後,我們沿著山路走了一宿,終於是看見了城鎮。
脫離了山南道邊境,往下就是嶺南。
這裡明麵上還是歸朝廷管,但實際上和西番一樣都是幾方勢力交界的緩衝區域,多的是那種灰色地帶。
自先帝時期,各國殘留勢力依次被剿滅,大部分都散落於民間,仍有一些小部分賊心不死的躲藏於這南方的崇山峻嶺之間。
嶺南道上,隨便逮個村民,估摸著就是某朝遺民。
這種說法自然是誇張了許多,但傳出這句話時,裡麵隱藏的意思其實才更值得人們去玩味。
走在這依山而建的城中小路上,用布將自己裹得是嚴嚴實實的我躺在一輛木板車上。
前麵,巴衛特意又縮小了些身子,看起來沒有九尺,而是八尺有餘。
當然,這依舊引人矚目。
我對自己暫時無法恢複的情況已經有了規劃,即偽裝成死人,讓巴衛拉著,這樣進城到處逛也比較方便。
嶺南這邊很怪,因為發展不是很好所以大量年輕勞動力外出務工,這就引發了一個社會性問題,即客死他鄉了怎麼辦?
所以,一個叫收屍人的職業就應運而生。
這裡的收屍人和趕屍人還不太一樣,趕屍是指把死去的肉身煉製一番,變成能聽號令能自主行動的僵屍。很多人家其實不願意這樣,總覺得自家親人死了以後還被人這樣捯飭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