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些擋在他麵前的雜碎們,因為天道的存在,這幫家夥不能把真人境以上的從臣及輔官隨意投送過來,而就算送過來了,他們也有其他後手處理。
都在意料之中,計劃之內。
正印身上的金色烈焰眨眼間便將他完全覆蓋,那以毫秒在運作的時間裡,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從那層薄厚不一的大火中向外眺望。
還剩五息不到。
“百無禁忌!”
沒去管那邊滔天的金色焰浪,回過神來的太陰,臉上一片淒厲的怒色,祂被騙了。毫無疑問,剛在的一切都是假的,時間從來沒有停下來過,無論是距離,空間,哪怕是祂動手時散發出去的意念,從始至終這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祂除了憤怒之外,還有一種最最可怕的另一種情緒,祂感覺到了害怕!
距離封印那個天魔隻剩四息多一點點時間了,是前功儘棄還是硬著頭皮再待一會兒,太陰此刻感覺到了一種隻有活著的生物才會有的焦慮。
地麵上,那個短暫支配了將近一息時間陰神大人的家夥已經變做了一灘模糊不清的屍體。
毫無疑問,她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僅是愚弄神這一罪證,她的天命就已經被徹底抽空,厄運傾泄下,甚至就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在原地被不知名的力量扭曲成了渣。
周圍,其他白色麵具卻一點反應沒有,反而是圍繞在這幫人周圍的那些稽查司下屬們紛紛跪地,老實說他們確實是被嚇的腿軟。
天空上,一道道火焰中鑽出的怪物們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著高度。
眼看那幫怪物離落地的時間隻在咫尺,站在外圍的顧湘君從人群中跑到退出前線的餘君酌身邊。
兩個人隻彼此相視一眼,後者就已經明白對方想要乾什麼。
皺著眉頭的餘君酌,似乎很為難道“你現在去了也沒用,我們已經儘力了。”
但顧湘君顯然早就做好了準備,她目光堅定的向前伸出右手,“但是我們約好的,隻有看到他平安無事,我才能跟你走。”
見餘君酌還是猶豫著,顧湘君咬了下嘴唇,她滿臉認真道“最後一次”。
似乎是沒辦法了,餘君酌歎了口氣,他現在靈力雖然還有剩餘但戰鬥尚未結束,起碼他得留下保證天師府眾人能安全離去的實力。況且,在長青劍氣消散之後,他本身也失去了對這種層麵以上的戰鬥起到作用的能力,如果是把原本那份從顧湘君體內抽離的東西還給她,倒也無妨,隻是…
“你想清楚了?”餘君酌將左手拿著的長青劍舉起,後者被顧湘君一把抓了過去。
她沒有回答,又或者她早已經不需要什麼所謂的回答。
她還記得曾經反複做的那個夢,在漫天黃沙中,與她相對的那個人,她迷失了很久,也荒唐了許久,就像一具身體裡被硬生生塞進去了好幾個人,又像是一塊本應該完整無暇的美玉被強行切割出了好幾塊。
如果拔出那把劍,就意味著紫霞會消失,那麼,隻要是能救他,消失就消失吧。
長青劍身上,一團縈繞著青光的紫氣蜿蜒盤旋在握著它的那人手上,就好像一隻徘徊在外許久的孤魂,終於等到了來接它的家人。
頭頂上的火雨,墜落的地獄,她以為那個可怕的噩夢早就已經離她遠去,就算沒法做到忘記,但至少總會有那麼一個家夥出現在那片深沉的灰暗前方,不管他是不是披著七色的雲彩。
誒,算了,等不到蓋世英雄,那就老娘來救你吧。
“等我”
長青劍光一閃,踩著青紫劍氣的姑娘毅然決然,奔赴向那個憨傻家夥所在的地方。
…
徘徊在虛無之境的張福生已經隻剩下一點理智,是的,在消磨了足夠多的精氣後,反而像是**得到了滿足。
此刻,站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往前看不到儘頭,往後更不知來路。
“這就是,無間之獄?”
福生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從自己嘴中說出的,不過,無所謂了。在這裡,他不需要小心翼翼,怕傷害到任何人。
這就是他的結局,造成那麼多罪孽後的代價。
雖然,他想這些事情很多都並非出自自己所願,就像他問過自己師傅的一個問題,“如果一個人被迫做了他不應該做的事,那麼他也需要懺悔嗎?”
那時,胡子還是黑色的紫虛真人似乎早就料到自己徒弟會有此一問,於是背板似的回答道“那當然,隻不過,論跡當罰,論心卻是無過。有時候,一個人做多了不想做的事,他的心也會跟著一起被改變。這是最可怕的,無論無何隻要你的心不變,做錯了事隻要還清罪孽,你還是當初的那個你。”
又是一口風沙灌入口中,福生漫無目的的走在這片似乎永遠都安息不下來的空曠世界。
他待在這裡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年,也許幾萬年…時間,在這裡似乎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他倒不介意自己變的像一顆石頭,以百年為單位,去移動。如果石頭有自己的思考,那麼它也會想找個人說會兒話嗎?
沉默著,他也變成了風。
這裡的白天黑夜與現實中不太一樣,因為缺少水分,土壤乾枯,到處都是沙子一樣的麥粒,大片大片,不知什麼顏色。風來了,就是天黑,找到一處矮坡能短暫閉上雙眼躺一會兒就是白天。
待久了,他竟然能認得其中一些麥粒,有紮的他麵頰生疼的,有柔和的像是女人的手,也有苦澀乾巴當然可能他已分不清什麼是苦,什麼又是澀。
記憶有時候經不起思考。
福生走不動時就坐在地上,他剛來時總是在思考,回憶起各種事情,也有過情緒失控,在大喜大悲過後,被充滿白噪的世界所包圍。當然,現在好多了,他已經聽不見風的聲音。
就在不知道多久以前,他失明了。
失明的原因他大概清楚,是一種類似雪盲症的東西,聽說在很北很北的一些地方,人們大多不敢看雪。因為看多了,眼睛裡的顏色就會被那些白填充滿,最後,一切都變成了白色,也再分不清什麼是白什麼又是黑。
可是,當所有情緒都被抽離在外的時候,他卻時常感覺到悲傷。
他忘了語言,也忘了表達,像是第一次回到這個世界,又似乎從沒來過,像是個被人遺棄的孤兒。
他嘴裡發出嗤嗤的聲音,那是在模仿風聲。
不知過了多久,飄在天空中的風停了下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