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門裡走出一個小姑娘,枯黃的頭發又雜又亂,身體乾瘦,兩個大眼睛腫的像兩個桃子,身上的棉衣像紙片子一樣薄,破破爛爛,補丁摞補丁,下擺漏出了已經把腰勒的仿佛隻剩一匝粗的麻繩。
兩個小臂也漏出一截,褲子更彆說了,破的不像個樣子,膝蓋以下隻能算勉強遮住,鞋子上都是洞,估計補都沒法補了,小手上,臉上,小腿上,到處都是凍瘡和裂紋。
以前人們都窮,誰家也沒幾件好衣服,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這麼過日子。
有家裡孩子多的,最小的孩子可能從小就沒穿過新衣服,都是大哥穿完二哥穿,二哥穿小三姐穿,三姐穿完弟弟穿。
就是這麼苦,甚至連孩子衣服的基本性彆樣式都不能保證,上頭最大的是姐姐的話,她穿完的衣服弟弟也必須穿,更困難的家庭也有,全家隻有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褲子。
可七十年代後期其實國內的基本生活物資已經不像之前那麼緊張了,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雖說也不能消滅貧困,但像麵前這個小姑娘這樣的現在估計也不多了。
小夥娘惴惴不安的站在門口,兩隻小手死死的絞著衣服下擺,可惜手背被凍壞腫的老高,手疼的有點合不上,她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在肖衛國走近了才敢低聲叫了一聲:
“衛國哥。”
肖衛國其實早已認出了這個小姑娘,她就是給肖衛國發電報彙款的那個李永紅,他的發小李衛軍的妹妹,把手裡的行李袋子立在牆根,輕輕抓過一隻小手帶她進屋,身後的人們跟著他一起進到屋裡。
肖衛國撩開裡屋的門簾看到李永軍臉色蒼白的躺在炕上,一條腿打著石膏,身上蓋著已經油膩膩的破棉被,李永軍眼睛死死的盯著屋頂,不說話也沒回頭。
“軍子,軍子?好點了沒?兄弟回來了!”
肖衛國走到李永軍跟前,伸手握著李永軍的手,才發現李永軍的手腳冰涼,還一直在發抖,再一摸炕,涼的,根本就沒生火,肖衛國注意到李永軍眼角有眼淚滑落,然後就把頭側到了靠牆那側。
肖衛國摸了摸李永軍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確認李永軍沒有發燒,這才給他掖了掖被角,又把李永紅拉到了外屋,低聲問道:
“軍子就腿斷了嗎,其他地方有傷沒?”
李永紅低頭不說話,肖衛國知道她估計是受到了驚嚇,有點怕人,於是彎腰低頭把耳朵貼近了她的臉,以一種說悄悄話的方式又問了一遍:
“小紅,跟衛國哥說,軍子就腿斷了嗎,其他地方有傷沒?”
李永紅等了一會才哭出來說道“其他都是皮外傷,就腿斷了好不了。”
“多久的事了?”肖衛國又問。
“六七天了。”李永紅努力忍著不讓自己嚎啕大哭,不過小小的身軀顫抖的厲害。
“前幾天給哥彙款的錢哪來的?”
李永紅光哭不說話,肖衛國剛說完其實已經就知道了,他看到牆角地下放著一堆硬紙片,上麵還寫著一排排“火柴”的字樣,這就是李永紅和李永軍養活自己的方式,糊火柴盒。
肖衛國低頭握住李永紅已經凍壞的小手,心裡憋屈的厲害。
“告訴哥哥,你一天糊火柴盒能掙多少錢?”
“有~有時候三毛,唔~有時候四毛。”李永紅已經儘力壓抑自己,但她控製不住自己,她畢竟還是個孩子,此刻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把李永紅緊緊抱在懷裡,肖衛國低聲道:“一天三毛,一個月才九塊,兩個人要吃飯,要穿衣服,要燒火,要吃藥,要買鹽,你們還給我寄了十塊錢~,你們還怕我在外麵生活不下去,還給我寄了十塊錢,你們怎麼這麼傻啊。”
肖衛國把自己身上的羊皮大衣脫下來給李永紅裹上,再也抑製不自己的淚腺,眼淚“嘩”的就流了出來,旁邊的鄰居們也心裡不忍,趙雲航更是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心裡難受的厲害。
擦乾了眼淚,肖衛國又些不好意思的跟趙雲航說道:
“趙哥,本來還想請您吃個飯的,您看您看我這兒今天實在是有些不方便,您看您哪天走?您挑個時間,我請您和這位大哥下館子。”
趙雲航搖頭拒絕道:“不用了,你到家就收拾收拾,我先回去了。”
說完又從皮夾克的裡兜掏出一個錢包,從裡麵拿出一疊錢在肖衛國詫異的眼神中說道:
“這是三十斤全國糧票和五十塊錢,這是王師傅讓我轉交給你的。”
“不要,不要,朋友之間禮尚往來而已,王爺這弄那成什麼了,您幫忙帶回去吧,就說我不要。”肖衛國連忙拒絕。
“拿著!王師傅說你不要就讓我扔了,然後再揍你一頓給他消氣,我勸你還是自己拿好。”
“行,行,行,我收了,這事鬨的,我看王爺就是想揍我一頓,說彆的都是借口。”
肖衛國接過了錢,趙雲航再次把錢包打開,這次把裡麵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遞到肖衛國麵前,一臉嚴肅的說道:
“這些是給這個小妹妹的,錢不多,隻能給她生活用知道嗎,我這幾天再給她送點衣服過來。”
肖衛國連忙擺手拒絕道:“趙哥,這錢我們不能要,我既然回來了她就什麼都不缺了,新衣服我也準累好了,剛做好的新棉服,本來想寄的,要回來就一起帶回來了,您家裡也是一家子人,我們~”
“讓你拿就拿著!大老爺們婆婆媽媽!錢彆亂花,走了!”
趙雲航把錢塞到肖衛國手裡轉身就走,身後給趙一航開車的兵哥哥也把手裡的二十塊錢塞到了肖衛國手裡追了出去,趙雲航本來就帥,剛才這麼霸氣的嗬斥塞錢,院子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們這會看著他的背影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