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傅逢朝靜靜看著梁瑾,漆黑眼瞳深不見底,輕易讓人墜入其中。
他問得直白,不給梁瑾回避的可能。
梁瑾勉力鎮定回答“出門在外,互相幫忙,舉手之勞而已。”
傅逢朝盯著他的眼,良久,一聲嗤笑。
梁瑾的神色略僵。
傅逢朝不肯放過他“安排飛機、安排人可以說舉手之勞,親自跟上搜救直升機也是?”
梁瑾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你就當是我為了梁玦,不想看你出事吧。”
傅逢朝有幾分散漫地靠在座椅裡,神情在夜色中辨不分明,甚至像帶了惡趣味的好整以暇“哦。”
梁瑾皺了皺眉。
卻聽傅逢朝道“如果是梁玦,剛下直升機的時候,他會第一個衝過來抱住我。”
梁瑾徹底無言。
傅逢朝的助理和酒店管家辦完手續回來,司機也上了車,那點微妙又尷尬的氣氛消弭無形。
梁瑾暗自鬆了口氣。
助理也問起要不要去醫院,傅逢朝動了一下左腳,確實疼得厲害,他也懶得裝“去吧。”
司機直接將車開去這邊最大的醫院,下車時傅逢朝看了眼時間,九點多了。
他助理也意識到一直麻煩梁瑾不好意思,主動說“梁總你要不先回去吧,我陪著在這裡就行。”
梁瑾有些猶豫,他確實有些緊張過頭了,但又不放心。
“這個點飛來飛去也麻煩,這邊也有格泰的酒店,就在這附近,今晚索性就留這裡住一晚吧,我讓人先安排,一會兒我們一起過去。”
助理想想這樣倒是可以,問傅逢朝,傅逢朝瞥了眼一本正經的梁瑾,無所謂地點頭“嗯。”
傅逢朝的扭傷不算嚴重,沒有骨折骨裂,直接用冰袋冷敷,養幾天就能痊愈。
管家將醫生交代的事情轉達給他們,助理一一記下。傅逢朝自己卻沒怎麼聽,側頭看向外頭在走廊窗邊打電話的人。
梁瑾眉頭微擰著,露出的半邊側臉在不甚明亮的燈光裡顯得有幾分疲憊,即使這樣他也維持著小梁總的儀態翩翩——如果不是那天在停車場自己親眼看到他是怎麼打架、發狠教訓人,傅逢朝當真會以為他是個戴著完美麵具過活、沒有真實情緒的假人。
梁瑾打完電話回來,傅逢朝坐下正在冰敷,低頭翻著相機裡今天拍下的照片。
梁瑾讓跟著忙活了許久的酒店管家先回去,和傅逢朝的助理交代“這邊的酒店一會兒會派車來接,你們需要什麼東西跟他們管家說,他們都會安排好,如果明天不回島上了,那邊也會把你們行李送過來。”
助理連忙道謝,今天確實多虧了有這位小梁總在,他們才不至於亂了方寸。
車還沒來,梁瑾也在對麵位置坐下了。
助理餓得前胸貼後背,等不及回酒店想去外麵夜市上買點吃的,問梁瑾和傅逢朝要不要。
傅逢朝直接拒絕,梁瑾倒是點了頭,他也沒吃晚飯。
助理離開後,又隻剩下他倆。
梁瑾無聊地劃撥起手機,傅逢朝忽然抬眼,問他“我拍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梁瑾一愣,傅逢朝已經伸手,將相機遞了過來。
他回神接過,猶豫著想說點什麼,傅逢朝卻已靠向身後牆壁斂目耷下眼,像是疲倦至極之後的閉目養神。
梁瑾便隻將注意力落到手中相機上,一張一張照片翻過去,全是傅逢朝進山爬山一路上拍下的畫麵。
山路陡峭奇險,光是看著便叫人暈眩,傅逢朝不但親自爬上去了,還拍下了這些照片。
梁瑾隻覺心頭滋味格外複雜。
繼續往後翻,後麵還有一段日落的視頻影像。
同一場日落,比他傍晚時在海灘邊看到的更波瀾廣闊。
他盯著這段播放中的影像,陷在自己的情緒裡略微失神,便沒有注意到傅逢朝已經睜開眼,定住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臉上,若有所思。
“這些照片和視頻,是拍給梁玦看的。”
傅逢朝開口,語速很慢,他或許也確實很累了“這十年我去過很多地方,拍過很多這樣的照片,想著等以後我能見到他的時候,他問起我,可以多一些話題和他聊天。免得時間太久,或許還要幾十年,有一天他會忘了我。”
夜沉時分,無人的醫院走道裡格外安靜,傅逢朝的聲音就這樣不輕不重地叩在了梁瑾心上。
他抬頭對上傅逢朝看過來的目光,卻做不到像傅逢朝一樣坦然。
他虧欠了這個人太多,越是清楚知道,越懦弱不敢麵對。
梁瑾將相機還回去,小聲道“那這些你都好好留著吧。”
僵了幾秒,傅逢朝才接回,垂下眼摩挲了一下手中相機,片刻後自嘲一笑。
助理買回來的熱三明治梁瑾吃了兩口,又覺得沒什麼胃口,重新放下了。
酒店的車已經開到醫院門口,助理將傅逢朝扶上車,自己坐去了駕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