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沙石子!
平心而論,肖亞僑的經曆是很可憐的,年幼時的一場大病,不僅折磨了他的軀體,更是給他留下了一臉深深淺淺無法磨滅印記,這印記讓他從此與眾不同,他變得異常孤僻,朋友不多,但他的成績一直都很優秀,名牌大學畢業,畢業後如願分配到了這家本地最大的三甲醫院。對於戀愛和婚姻他原本也沒有太多的想法和期待,一心撲在工作上的他日子過得波瀾不驚,直到一個女人闖進了他的生活,徹底把他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
那是一位醫藥代表,也許剛開始出於同情,肖亞僑在工作上給了她一些幫助,由此,二人產生了一些似有若無的感情,沒有經過充分的預熱,她們倉促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後的生活並不像肖亞僑期待的那樣甜蜜和幸福,與之大相徑庭的是無窮無儘的煩惱和愁思。按肖亞僑的想法,你既然嫁給我做老婆,凡事就得聽我的,俗話說夫唱婦隨,我是唱的。你是隨的,你最好連工作也辭了,在家裡專心相夫教子,儘管那時候他們的孩子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但終歸是要有的吧!不然我娶老婆乾嘛?但對方偏偏是一個事業心很強的人,不僅沒有辭職,相反還經常開會出差,搞得肖亞僑經常像怨婦一樣獨守空房。這樣的狀況肖亞僑當然是不滿意的,最初隻是苦口婆心地規勸,希望對方能夠改弦更張,儘早回歸家庭,換回來的卻是對方的冷言冷語和不屑一顧;接下來,便是咆哮和怒罵,對方也隻是偶爾回懟幾句,多數情況下是借故離家出走,有時一連幾天都是夜不歸宿,即便偶爾回來幾次,也都是早出晚歸,二人雖在一個屋簷下住著,但一個月見不了幾回麵,即使見麵不是冷戰就是爭吵。有段時間,肖亞僑心生懷疑她是不是外麵有人了?他的懷疑並非是空穴來風,而是基於越來越多的蛛絲馬跡的線索,於是,肖亞僑開始秘密跟蹤他的老婆,直至看到她與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人共進晚餐、最後一起步入酒店的大門……那個男人的年輕帥氣讓他徹底失去了繼續跟蹤下去的勇氣,自卑、嫉妒和羞愧的情緒在內心交織翻滾,啃噬著他的自尊,他對此卻無計可施。
情緒最終無法控製,當晚老婆回來,他動手打了她,但對方也不是一個吃素的角色,二人是你來我往、拳打腳踢,最後的結局是各有損傷、不分伯仲。這種雞犬不寧的生活終究沒有維持太久,從最初的吵鬨,到接下來的動手,然後是冷戰、分居,這幾乎是大多數婚姻固定不變的解體模式,她們的婚姻也不例外,從走進婚姻的殿堂到殿堂分崩離析不過短短的一年時間,這段婚姻沒有給他帶來應有的成果和體驗,卻讓他重新定義了女人,看來女人並不是像書上描寫得那般賢良淑德,更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甜美可人,相反她們是邪惡與水性楊花的代名詞。
肖亞僑的講述抑揚頓挫、聲情並茂,講到動情之處,妞妞還聽得到他隱隱的啜泣聲,妞妞忍不住去看他的臉,發現他的臉因為竭力抑製哭泣而變得有一些扭曲和猙獰,她突然對這個男人產生了深深的同情,同情之餘,又泛起另一種情緒,那是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讓人憂鬱的情緒。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啊!”肖亞僑最後總結道。“你知道嗎?女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所以,從此以後,我對女人不再抱有信心,反正都是交易,直接乾脆不好?費什麼虛頭巴腦的勁、非得打著愛的名義?這世界有他媽真愛嗎?”
妞妞不知如何回應他,乾脆低下頭專心捏他的腳。
“你以為呢?千沙!”看到低頭不語的妞妞,肖亞僑追問一句。
“也許吧!”妞妞未置可否。
肖亞僑似乎突然從自己的世界裡醒悟過來一般,這才意識到,坐在自己麵前的也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人,而且,是一位在他心目中與眾不同的女人,他曾經在書中讀到的那種溫柔體貼、賢良淑惠的女子形象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又突然看到了希望。
“當然,千沙,你跟她們不一樣!從你打我一巴掌那一刻我就明白了,看到你為我縫補襪子那一刻,我更加篤定了我的看法。”肖亞僑動情地說。
她看到他眼睛中放出一縷光芒,那縷光芒仿佛是暗夜中一點微弱的星光,這星光給他瀕臨絕境的生命帶來了一線生機和希望,妞妞突然明白那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到底是什麼,那就是恐懼!這樣一個控製欲極強、因為一次失敗的婚姻,扭曲了對女人的認知的男人,當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時,將會滋生出一股多麼巨大、邪惡而又恐怖的力量?
“您千萬不要這麼說,也許您根本就不了解我,我並不是您想象的那個樣子的。”妞妞幾乎是無計可施,隻能拚命去解釋,試圖去打消他這種無妄而可笑的認知。
如此蒼白的辯解在肖亞僑的篤定麵前顯得多麼軟弱無力。
“千沙!你為什麼要否定呢?你隻是還沒有認識到你自己有多好、其它人有多壞而已。”肖亞僑這種變本加厲的讚美讓妞妞感覺到毛骨悚然。
妞妞乾脆不去理會他,專注於去捏他的腳,故意用儘最大的力氣去捏,好讓他覺得痛,借此打消掉他的自作多情,肖亞僑對此卻無動於衷,仿佛一直沉溺於對妞妞的愛戀中無可自拔。
一個人一旦陷入某種認知就很難自拔,總是找出更多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和彆人,此刻的肖亞僑也不例外,妞妞的沉默寡言被他看成是一種言聽計從的柔順和體貼,他因此而表現得更加情緒高昂,一直自鳴得意、而且喋喋不休地敘述自己在學業和工作中的一帆風順和豐功偉業。
“我很有可能被提升為副院長,最多一年或者兩年。”肖亞僑臉上泛著少有的紅光,兩隻手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顫抖。“你要知道,我可能是醫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院長,隻要你跟了我,你根本不用上班,我完全可以養著你!”
這是哪跟哪?我為什麼要跟你啊?對肖亞僑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妞妞感到又好氣又好笑。但她不想去理會他,內心隻是不斷地祈禱時間早些到來,以便結束這種無聊透頂的對話。
“等我們有了小孩,最好是一男一女,湊成一個‘好’字,你就專門在家相夫教子,這是多好的事情,對吧,千沙!”
此刻的妞妞已然完全沒有理會肖亞僑的癡人說夢,而是在沉浸在對大石頭的回憶之中,隻有跟大石頭聊天,她才能感受到真正的放鬆和愉悅,把注意力集中在令人愉快的情形上,這無疑是擺脫目前這種尷尬狀況的最好辦法。
“你以為呢?千沙!”沒有聽見妞妞的回應,肖亞僑提高聲音重新問了一句。
“嗯?到鐘了,好吧!下次見!”報鐘器的音樂聲響起來了,妞妞趁勢說道。
肖亞僑雖然極不願意,但他還是尊重了妞妞的意願,畢竟從失敗的婚姻中他還學會了一點,對心愛的女人,不能太急躁,也不能太強勢,柔情如溪水,溪水長流才能真正贏得女人的心。
此後,肖亞僑每個周六晚上七點都會如約而至,他的時間精準得如同最古老的瑞士鐘表。妞妞不想上他的鐘,但迫於他的壓力,還有美琪的虎視眈眈,她又不得不勉為其難,因此,每次和他同處一室的時候,她都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她把這些苦惱一股腦兒地向王石磊傾訴,王石磊聽完也覺得很無奈,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恬不知恥的男人。
“這種人很極端,也很危險,他們就像一貼膏藥,一旦貼在你身上,想揭下來就得掉一層皮!”王石磊說。
“那怎麼辦啊?”妞妞無奈地望著他,一幅楚楚可憐的樣子。
王石磊麵色凝重地思考了幾秒鐘,隨後,換著一副深思熟慮地表情說“不用怕,這樣吧!每周六晚我六點過來點你的鐘,我們一直上到晚上十二點,這樣的話,肖亞僑和美琪都無話可說了。”
“真的嗎?大石頭你有沒有騙我吧?周末不要陪家人嗎?”妞妞一雙眼睛如同兩粒漆黑發亮的葡萄,吃驚地看著他。
“我嗎?”王石磊稍稍猶豫了一下,一臉壞笑地說道。“我現在可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啊!當然咯,要說家人,也算有一個,不過不知人家願意不願意呢?”
“你到底有還是沒有啊?一會兒有一會兒又無的!”她似乎沒有明白王石磊的弦外之音。
“啊哈!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王石磊自我解嘲地笑笑。
妞妞這下明白他的意思了,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說道“叫你胡說!”
話雖這麼說,但她內心還是隱隱感覺到一絲甜蜜,畢竟在這舉目無親的城市,能有這樣一位不算討厭的男人像家人一樣護著自己,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
“我可沒有胡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像大哥哥那樣護著你哦!”王石磊真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