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已到春夏之交,天氣微有些燥熱。一行人在索洲呆了兩個月了。
這日,韋卓然提出去乘船過河去天福寺上香。
索洲雖不大,卻亦為繁華之所,風土人情儘顯江南之風。
街上春柳嫋娜的妙齡女子姍姍徐行,步步生蓮儒雅清秀的青年男子搖扇吟哦,翩翩如斯。
這裡的商鋪多為木結構的二層小樓,樓下是店鋪,樓上住人。飛簷雕粱,粉彩畫壁,門麵多漆為各種紅色。棕紅、棗紅、紫紅不一而足。
“主子,你看!這裡好熱鬨啊!好像過節一樣呢!”團子掀開馬車的小窗,興致勃勃地說。
“呃……”柳心懶散抬起眼簾,漫不經心地透過灰藍色布簾的縫隙往外瞥了一眼。外麵車水馬龍,人流如潮,基本上都朝—個方向湧過去,像是參加某種集會……
恰巧,其中有兩位趕熱鬨的大叔,一位麵滿臉虯須灰藍色短衣打扮;另一位白麵小八字胡的蓖麻色寬袖長衫。兩人走在馬車不遠處,高聲交談著。
“聽說這尊觀音像全身都鍍了一層金粉呢!可漂亮了!”
“那是,當年孟大人在天福寺的觀音菩薩前可是許了願的,孟小姐癡病好了,他必為觀音菩薩重塑金身,這尊觀音像可花了一年時間才完成的。“
“如今孟府又要請觀音菩薩進府,挑今日請天福寺的方丈開光呢!”
“噯,你媳婦跟我老娘講,那孟小姐如今不僅不癡了,還琴棋書畫樣樣都不得了了。可是真的?”
“當然了。我媳婦表妹的外甥女就是孟小姐的貼身丫環。這是我那表親小姨子親口跟我媳婦說的,還能有假?!”那位矮胖的虯須大叔高聲炫耀著。
“吱呀~”一聲,馬車門被推開了,黑緞上繡著繁複金線圖案的箭袖裹著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
韋卓然的俊臉探了進來“心兒,我也過去了?”
柳心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算是回答。
韋卓然勾唇,看著安然的神情,回身關門,調轉馬頭,悠悠地跟上人潮。
天福寺座落在索洲城西門外一裡多的碧宵山,從山腳到寺裡的那半裡長的山路均用平整的大青石壘成寬闊勢緩的台階。寺前是一處能容納千餘人的空地。所有香客都須在此處下馬停轎,徒步入寺。
且說柳心一行的馬車也隨眾來了天福寺。
柳心舒展下四肢,輕靈地跳下車,團子緊隨其後,上前來扶。
“柳心,真巧啊!“柳心剛走進山門,還未來得及瞻仰佛地,忽然就有一聲柔柔的嬌聲傳來。
“哦……”柳心疑惑地看向這人,竟是許久未見的孟憐憐。孟憐憐是繡莊的老主顧了,是索洲的歸鄉養老孟大人的獨女。
她正親熱地挽著一位與她年齡相仿的粉衣姑娘,驚喜地與柳心打招呼。
“原來是孟小姐,竟是越發地清雅動人了!”柳心笑眯眯地迎上去前去。
“貧嘴!“孟憐憐臉紅了,仍美得如同一枝遺世獨立的空穀幽蘭,清麗出塵。淡碧色的抹胸長裙隻在衣擺處用銀線繡了幾朵雅致的小碎花,青絲梳成墜馬髻,插了一隻攢金的碧玉鳳頭簪,白玉琢成兩朵精巧的半開半合的玉蘭花綴在雙鬢,並無他物。
“柳掌櫃,這位是我堂妹,孟珍珍。“孟憐憐拉過身側的粉衣少女,柔聲介紹道。
“見過孟小姐。”柳心微微躬身,垂眸施禮。
“不必多禮。”耳畔響起柔柔涼涼的女聲,竟似一池幽香的睡蓮被夜風撫過,那嬌俏顫動,極柔極輕,卻又帶著涼涼的清香生生拔動人的心弦。
柳心正了身形,目光不由地落在這位粉衣玉麵的孟小姐身上。
她柳眉杏目,膚質細嫩白潤,身段玲瓏,屬美人一枚,但她又非絕色。可與傾城之貌的孟憐憐站一起,竟毫不遜色,眉宇間透出那股不道不儘的雅致風流,極致的柔媚的眸光中又隱隱透出倔強來。
猛地,撲麵而來的熟悉感竟生生撞入柳心心底,明明是素未謀麵,可是卻為何竟對她有種入骨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