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小女孩淒冷的身影不斷向前奔逃。
要去哪裡?
那種事不知道。
為什麼要逃命?
那種事不知道。
她隻知道母親最後叫她千萬不要回頭。
「記住,愛……」
——記住什麼?
「無論去哪裡都好,不要回頭。」
——不能回來嗎?
「不可以,因為今夜過去,這裡就不是你的家了。」
——我沒有……家了嗎?
「對不起,爸爸媽媽沒辦法再陪你了……但一定要逃,你一定要逃出去!」
不能回頭,還有……我沒有家了。
關於那之前的一切都隨著那場冷冽的雨而模糊。
唯有母親的兩句話,被她烙進心底。
——
藍魔魂鎖是種可怕的暗術。
之所以可怕,是因為這種暗術會強行與魔法師建立寄生關係。
雖說能極大程度加強魔法師自身的實力,但這種東西一旦染上就無法收場,甚至會如詛咒般一代一代通過血脈傳遞下去。葛溫頓家族在染指之後為了保全大部分人,隻能將一些有著葛溫頓家族血脈的嬰兒,配合大量強大的魔法師一同獻祭給遠古的幽藍深淵,鎮壓體內躁動的詛咒魂鎖。
可總有一日,魂鎖會衝破封印,吞噬魔法師的一切。
緊接著,魂鎖會以宿主為中心點,病毒式地將來自幽藍深淵的黑暗無限擴散。對於沒有勇者,光芒漸弱的如今來說,任何黑暗的滋生,帶來的都將是無法挽回的災難。
這是一條自出生起,就沒有救贖的詛咒之路。
最後,大陸的魔法師們決定剿滅葛溫頓家族
——十二年前。
年僅五歲的葛溫頓·愛,是葛溫頓家族中唯一一個還沒顯露出魂鎖的人。
也是葛溫頓家族在覆滅後,唯一的幸存者。
從家鄉逃離,葛溫頓·愛幾經拐賣,遭受人販子的毒打和虐待。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被風吹雨打,幾近死亡,已經快要喪失作為人的意識。
噩夢般的日子持續了兩年。
兩年後,終於在流落到安戈班王國時,餓暈導致陷入假死的葛溫頓·愛,被人販子誤以為已經死亡,丟在了安戈班王國盾耀之都高聳的城牆外。
憑靠微弱力氣轉醒的她,本已放棄自己的生命。
然後,在那道森嚴冰冷,隔絕繁華與殘酷的安戈班高牆下,她遇見了九歲的聖·安戈班·艾琳希絲。
艾琳希絲將葛溫頓·愛帶回家,用自己的溫柔去一片片拚湊她那殘缺不全的心。兩個女孩依偎在爐火邊,艾琳希絲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
「小愛,一定要活下去」
「在我身邊,和我一起活下去」
「已經沒有人會傷害你了」
「我會一輩子保護你的」
本已對一切感到麻木的葛溫頓·愛,最終被艾琳希絲的溫柔所拯救。
她被國王同意以女仆的身份留在艾琳希絲身邊,但前提是,永遠不能再使用葛溫頓家族的任何魔法。以及,永遠要被王國首席魔法使阿爾夏,束縛在重重封印下。
已經受儘苦難的葛溫頓·愛,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公主就是她的生命。
公主就是她的世界。
隻要能在公主身邊,要她成為什麼東西都好。
過去十年裡,藍魔魂鎖一直被阿爾夏的封印抑製,隻有一次在艾琳希絲麵臨危險時爆發,被阿爾夏及時控製。在那之後,阿爾夏追加了一對刻滿抑製咒文的袖套給她,隻要袖套不被毀或被她脫下來,魂鎖就保證能一直得到抑製。
戴上那雙“枷鎖”的葛溫頓·愛親口答應阿爾夏,會永遠隱藏自己的身份。
永遠以一個安全的狀態,去保護艾琳希絲一生。
誰也沒有想到,她又一次使出了這份禁忌的力量。
“所以小丫頭的下場呢。”
白謙之聽完,平靜地問。
“我去看過她了。因為沒能遵守誓言而愧疚,意誌消沉。如果現狀無法得到改變,國王會在魂鎖無法被抑製之前,處死葛溫頓·愛。”
原來是這樣。
白謙之心頭稍動。
難怪一提到艾琳希絲,小丫頭就更加消沉了。
艾琳希絲對她來說是無比重要的人,是她活著的全部意義。
一定是覺得違背誓言的自己,已經無法再麵對艾琳希絲了吧。
哎,真是一團糟。
對於白謙之來說,小愛的存在並不重要。
隻是對艾琳希絲來說,小愛於她的意義,想必和她對小愛的意義是一樣的吧。
誓言這種事……
既然還有回旋的餘地,就應該被好好繼續遵守下去才對。
嘛……就當是還人情吧。
白謙之如此想。
艾琳希絲一下午都沒再出過房間,傍晚,白謙之端著飯菜敲響了門。
“公主,晚餐的時間到了。”
片刻沉寂後,裡麵傳來回應。
“嗯,你進來吧。”
“打擾了。”
白謙之輕輕打開門,艾琳希絲已經坐在桌旁。
“公主,嘗嘗我的手藝。”
白謙之難得表情柔和地把飯菜放下,他做的是幼時母親經常會做的幾道菜。
自從與家人關係的極速惡化之後,關於母親的事……最終也隻剩下這幾道深存於記憶中的菜了。
“嗯,我很喜歡。”
艾琳希絲動了幾口,興致不高。
“關於小丫頭……”
“我知道,母親對我的隱瞞是正確的。如果他們最後要對小愛做什麼……我也可以理解的。”
「可以理解」
「能夠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