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救個人,可她活在一千年前!
“孫二才?”
看著眼前隻剩下一張被抽空的皮囊,卻仍然熟悉的死屍,江河試探著呼喚對方,連尾音都有些發顫。
孫二才沒有回答他。
他隻是緊緊抓著江河的雙臂,用那雙空洞的眼睛盯著江河,發出那沙啞的執念
“師兄……快跑……小心……師父……”
“小心……”
“快跑……”
“你——”
江河還要再說些什麼,卻隻見孫二才的屍身僵直地倒下去,撲在了江河的懷裡。
“我還當他臨死前有什麼執念,能讓他在死後還憑意識驅動著身體。倒是沒想到,是因為你……”
青玄子的冷笑聲隨之而來,江河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抬頭。
卻見門外的雨夜下,青玄子的衣衫整潔如新,滴水不沾,頭頂仿佛有一陣風在阻擋著細雨的垂落。
他便一襲青袍的站在門前,微微眯著眼睛,看向江河的目光意味不明。
江河遲緩道“弟子明河,見過師父。”
雖然事發突然,但江河還算清醒。
在青玄子眼裡,他現在還處於‘積鬱丸’的藥效之中,情緒不可有太大的起伏,必須時時保持低沉的樣子作秀。
青玄子緩緩走上前來,透過偏殿的門縫向著室內看去,道“她什麼時候睡著的?”
江河順著他的方向扭過頭去,卻沒想到顧青山竟是躺在床榻上一聲不吭,便真如睡過去了一般。
“回師父,大抵是在用過晚飯後。近些日子隨著弟子煉藥一道愈發精進,那位姑娘睡眠的時間也愈發規律正常。”
“是麼。”青玄子點了點頭,也並未踏進偏殿去特意檢查,“我的‘起屍符’被明才死前的執念所衝撞,已然不起作用。剛好,明才既是來找你的,你便順道一起,把他扛上,隨為師一同將他埋了吧。”
“是。”
江河沒有說‘不’的權利,聽話地將孫二才單薄的屍身扛在肩上。
哪怕作為屍身,也實在輕的詭異了。
江河知道這是孫二才的氣血被儘數抽乾後,所帶來的後遺症。
如果沒有孫二才的話,如今落到這個結局的,也許是修行‘陽血’的自己。
江河一時間有些複雜。
他本就知道孫二才注定會死。
但他本也以為,自己不會像眼下這麼……難過。
雖然不想承認,但江河的確感到自己的心在一抽一抽地陣痛。
和孫二才越熟絡,親眼看著他去死也便越揪心。
江河十分清楚這一切。
可當孫二才每天沒心沒肺的來找他,強行在他耳邊聊著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時,他好像也沒那麼抗拒。
在那個晴朗的晚上,他的確說了‘沒必要’。
可陰差陽錯下,又難免和孫二才產生了交集。
雖然這小子時常把手往褲腰裡塞,但江河知道他的本性並不壞。
他隻是一個尋求關照的可憐人而已。
無論說憐憫也好,可惜也罷,江河總是覺得自己心頭不是滋味。
他扛著孫二才的屍身,跟在青玄子的身後,一步一個腳印地踩在了青玄觀的後山土地上。
“他既然這麼在乎你,連死前的執念都想幫你,那也便讓你親自送他‘還俗’吧。”
青玄子隨手指了指後山荒墳上的一塊空地,又從袖間甩出一把一人高的鐵鏟,扔到了江河的麵前,緩聲道。
“死前的,執念?”
江河不解,但也提起鏟子,對著那片空地開始刨坑。
“人活一世,難免會有些遺憾。那遺憾在死後得不到解脫,也便成了一個人的執念。否則你以為,人死後的冤魂厲鬼,亦或是屍身,是怎麼遊離在人間的?”
青玄子見江河是真的不懂,也便多解釋了兩句。
“那孫二才的執念……”
是他。
江河的動作一頓,卻又連忙投入到工作裡。
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孫二才竟是把自己,看作了他死後的執念。
他明白了,孫二才是想讓自己逃走。
他死前的意識之所以拖著枯骨般的屍身來到江河麵前,隻是為了提醒自己,讓自己小心青玄子,讓自己離開青玄觀。
他將死之際最後的念頭,竟隻是想讓自己活下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