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救個人,可她活在一千年前!
“沒用?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青玄子扒開江河的嘴,確認那藥水的確落入了他的腹中,更是無法理解了。
但他也終於明白,這江河為何敢忤逆自己,甚至是偷偷算計自己。
因為他的命,根本沒有受到‘積鬱丸’的桎梏!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被鬱氣所影響,自己每日看他渾渾噩噩的模樣,都不過是他為欺瞞自己,所演出的戲碼!
他竟又被擺了一道!?
“你何必去管為什麼?”
江河當然不會閒的沒事兒,跟青玄子解釋這個,
“你隻需要認清現實便好——你看,你以為我中了心毒會苦不堪言,但你所以為的,卻也未必是事實!”
“這什麼也無法代表!”青玄子顯然有些惱羞成怒了。
“無法代表,還是你不想承認?”
江河深知已經撕開了青玄子最表麵的那層防線,因為這世界上,唯獨事實不可辯駁,
“你以為你是在為了阮酥酥好,但也許她從不這麼認為;
你以為等她到你這個年紀就能明白,可哪怕她經曆了你所經曆的一切,也未必會有如你一般的想法;
你以為她日後會後悔,但你又不是她,你憑什麼認定她在未來便一定會後悔;
你以為你在愛著她,可你真的是在愛她麼?”
“孽畜,竟敢亂我道心!”
青玄子暴喝道,
“我都是為了她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我怎麼可能不愛她!”
見青玄子執迷不悟,江河的火氣也上來了,竟是一時間被氣笑了
“你當愛是什麼?是滿足你個人私欲的慰藉品麼!?
你從來都隻顧著給予,滿嘴都在說著你覺得,但你有哪怕一次地考慮過,阮酥酥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
愛從來都不是給予,不是占有,更不是打著關心幌子的自以為是!愛是尊重,是理解,是放手讓自己所愛的人去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
你口口聲聲說愛她,卻處處用你那自以為是的觀念,去桎梏一個獨立的人,這就是你所說的‘愛’麼?
她是一個人,一個獨立的人!她不是你的附贈品,更不是你手中的傀儡!她有自己的靈魂、自己的思想,她有權利自己去選擇自己人生的一切,而不是任由你去左右!
打著‘愛’的幌子去擺布她的人生,甚至抹殺她獨立的靈魂,你這麼做,又有什麼資格說你愛她!”
青玄子深愛著阮酥酥麼?
江河想都不用想,也知曉這是事實。
但青玄子的‘愛’,隻是他自己認為的‘愛’,而不是阮酥酥所需要的愛。
其實江河也分不清楚,到底怎樣的愛才算真正的愛。
或許青玄子對阮酥酥的愛也隻是偏激了一些,並不代表那不是愛。
但眼下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他如今說的這些話,也未必全是他真實的想法。
語言不過是工具。
他說出這種些,隻是為了誘導青玄子向著他不願承認的方向思考
“不……不——你隻是在亂我道心、亂我道心!”
青玄子扒著自己的臉頰,不住的搖頭,他怒吼著。
江河很清楚,青玄子能夠聽懂自己在說什麼。
否則他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而他此時偏執的否認,隻是因為他不願意接受,自己‘愛’的失敗。
江河知道,自己需要補上最後一刀了
“青玄子,你不明白阮酥酥為什麼要我泯滅她最後的意識,對麼?
我來告訴你——因為她根本就不想複活!
生或死對她而言,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甚至她對你的仇恨、夫君的死亡的沉痛,都已經不那麼在乎。
她唯一在乎的是,自己能否作為一個獨立的人,脫離你對她畢生的掌控。
你以為她因何而死?不過是你那自私的偏執!你不顧一切地複活她又有什麼用,她本就是因你而死,就算你救活了她,她還是會因你而死!”
這便是阮酥酥,幫助江河,毀掉自己的原因。
青玄子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錯誤的,哪怕阮酥酥因此自儘,他也認為那隻是阮酥酥一時的衝動,和對自己的‘忤逆’。
他隻看到了阮酥酥自儘,卻從不曾想阮酥酥為何自儘。
他偏執的想要救活阮酥酥,為此不惜犧牲乃至孫二才在內,數十位弟子的性命。
但他卻從不曾想過,阮酥酥究竟想不想遵從他的意誌複活。
他愛阮酥酥麼?
一定是愛的。
但他卻是將阮酥酥當作一個‘傀儡’去愛護,而非一個獨立自主的‘人’。
向青玄子複仇、或是遵從他的意願複活,這在本質上都是讓阮酥酥按照青玄子規劃的路徑走下去。
但這才是阮酥酥所痛恨的。
所以她兩度選擇自儘。
隻因不願再活在青玄子的控製之下。
饒是青玄子再不願承認,也是他兩度毀滅了自己的女兒。
“她是——因我而死?”
“她怎麼可能會因我而死——是我殺了她?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殺她,我是在保護她,我沒有殺她!!”
青玄子顫抖著雙唇,大口喘著粗氣。
他捂著自己的臉拚命的搖頭,不願相信江河所說的一切。
可他能夠聽到,耳邊那清晰的崩碎聲。
那聲音宛如圓潤的玉佩,跌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青玄子痛苦地怒吼著。
他的周身忽地卷起一陣狂風,狂風席卷了整個寂寥的道觀,連帶著急雨都卷在了他的周身。
這狂風愈發壯大,便是要將道觀中的一切,卷入浩大的風中!
江河將靈台中的靈氣,注於雙眼之中,他能清晰的看到青玄子周身的靈氣,正向體外狂暴般擴散!
“倘若道心不堅,輕則停滯不前,重則靈台崩碎、身死道消。”
江河回憶著初遇江秋皙時,宗主大人對他的勸告。
道心崩碎!
青玄子深愛著阮酥酥,他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理由,便是讓阮酥酥不用經受他所遭遇的一切,如他所願般好好的活著。
為此,他甚至不惜成為女兒仇恨的敵人。
可他對女兒的愛,是偏執而扭曲的。
他從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是錯誤,他從沒有一刻試圖理解阮酥酥。
所以當江河點明一切,當他意識到自己付出的一切,都不過是在推女兒向更黑暗的深淵,他自始至終都在傷害他的女兒後,那堅定的道心也勢必會就此崩碎!
而這,便是江河選擇留在道觀的原因。
唯有他道心崩潰,自己方有可乘之機!
那龍卷彙聚於他與青玄子的周身,但縱使外界如何混亂狂暴,風眼之中的他也都還算安全。
江河緩緩伸出左手,抓緊青玄子青色的衣襟。
青玄子似是感受到了江河的抓力,他雖因道心崩碎而麻木不仁,卻也欲強行控製自己靈氣外泄的速度。
那狂風因他的控製,而驟然炸開,被席卷的樹木風雨,皆隨著狂風炸開而遍布在不堪的道觀中。
失去了狂風的席卷,大雨又重新落在早已濕透的兩人身上。
青玄子仍然感到痛苦,為此而不斷喘著粗氣。
雖不知江河究竟想做些什麼,但深知沒什麼好事的他,仍然緩緩攥住了江河的左手。
江河感受到青玄子手中的力量極為輕柔,猜想對方已然有些虛脫。
左手伸出兩指並作劍狀,他強行掙脫了青玄子的手,將指尖抵在他的心口之上。
這次,似是因為靈氣溢散,致使體力急劇,無力反抗,青玄子便如認命一般,並沒有強行推開江河的左手。
他卻忽然開口
“我殺了她……嗬嗬,竟是我親手殺了她?”
“……”
“想不到,我青玄子修行了一輩子,度過無數生死,最終卻栽在你這不起眼的小輩手上。”
江河隻道
“你太過自以為是了。”
“自以為是麼……或許你說的沒錯吧。”
青玄子歎息一聲,
“因為我的自以為是,才讓酥酥落得這個下場……”
自他道心崩塌,靈台崩碎的那一刻,便已經證明他肯定了江河的說辭。
他若真一意孤行,那道心反倒不會受到影響。
他先前怒吼,隻是因為不願接受自己作為‘父親’的失敗。
可事實已經注定了一切。
在痛苦與悲憤過後,也便隻剩下了接受。
他的目光有些迷離,似是不再想提及這個失敗的話題。
他轉而道
“明河,你今日本有逃離此地的機會,為何還選擇冒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