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救個人,可她活在一千年前!
蠻國的蠱蟲便如自天邊席卷而來的黑風,它們成群結隊,嗡嗡轟鳴,團聚在兩山之間的隘口處,向劍門關的城樓壓來,便好似遮天蔽日的陰雲。
那金色的劍雨,則彙成了一條通向穹空的長河,不計其數的金光於長河之間交相明滅,湍流不急,隻向著那漂泊而來的陰雲延綿破空而去。
彼此相觸不過須臾之間,那鋒利的劍刃隻在一瞬便劃破了眼前的蟲雲,乍起陣陣戾叫,亦有破風之聲“涔涔”作響。
沒人能數清那金色的長河裡,究竟有多少柄燦金的小劍。
也沒人能數清烏黑的陰雲裡,到底有多少隻猙獰的蠱蟲。
人們隻看見那小劍拖曳著金華的流光,向著蟲群裡那一隻又一隻個體爭相斬去!
它們隻在一瞬破開了蠱蟲的軀乾,劃出烏紅的汙血,硬生生將那黑雲似的蟲群,斬出一道顯而易見的豁口——
“是國師!國師出手了!”
那金色長河綻放的明光,連同那一身白袍的身影,映射在鯉國將士染血的麵龐上。
他們不住欣喜,卻又有些得意忘形,不少人心生懈怠,卻在一瞬露出了破綻。
眼看蠻軍就要積壓而來,顧青山不由大喝一聲
“莫要走神!迎敵!”
她一劍洞穿了來犯蠻人的胸膛,任由劍身渴飲蠻人的鮮血,待將長劍抽出,便一腳踢翻了蠻人,將其死屍踹向了長城之下。
餘光所及,恰巧瞥見半空的雪白,好似在半空佇立飄忽。
哪怕他身著白衣,她也能一眼認出那就是江河的背影。
而那身影的腳下,正是金河的起源。
她恍然想到昨日薛正陽所與她說過的話——
他們不必擔心那侵擾的蠱蟲。
原來是打算交由江河解決。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那裡蟄伏了多久,才尋到了如今這個機會。
可……薛國師呢?
他如今又去了哪裡?
情況緊急,她也無心再作考慮。
但她也未有多麼著急,隻做好著自己的分內之事。
隻因她無比的相信,那個做出了一切決定的人——
與長城之上的廝殺相對的,正是天際那一道相撞的飛劍與蠱蟲。
那蠱蟲見到劍瀑傾瀉而來,便爭相四散,任由那席卷的陰雲化作逐團黑霧,便要與那長河輾轉遊擊。
可那長劍卻同樣似是具有生命一般,隻在陰雲四散的同時爭相分流,攔截住一眾蠱蟲的去路。
那被困的蠱蟲無計可施,便要張開猙獰的口器,咬向那金光小劍,卻又在相觸的頃刻間,被那滿溢的無形劍氣橫掃碾碎。166小說
長河就此衝散了黑雲的陣型,又在天際飛馳之間相互交彙,它們隻左右相逆,好似圍成一個偌大的旋風。
彼此摩擦的風聲愈發呼嘯,流轉之中,又於天穹之上漸漸籠起了暴風,將那密布的蠱蟲徹底掩在了劍光之下,卷風之中亦有劍氣縱橫,絞殺著被聚攏圍困的一切生命。
唯有此時,那靜靜凝視的蟲蠻,心境才似終於有了一番起伏。
對於那鯉人的反抗,他其實早有預料。
他深知一旦自己放出這吞噬血肉的蠱蟲,必會在下一刻被人以術法相破——
但他便是要一步步試探對方的底線,看看他到底還有多少手段。
畢竟對於地境修士而言,單有一柄地境法器,便已然稱得上家底殷實。
因為地境法器所需的材料、人力,皆遠非人境法器可比。
隻不過,當親眼見到那鯉國的薛正陽,在身懷地境法器拂塵的當下,還能使出有如此殺傷的法寶出來,他還是不免心驚。
有錢,太有錢了。
雖然那吞噬血肉的蠱蟲,本就不如五行之蠱一般稀有,否則也不可能有如此之巨的數量。
但那金光小劍,仍是在交相切割之間,把它們的軀乾撕扯地粉碎。
更何況,那小劍的數量竟是如此龐多。
那定然是個品階極高的法寶才對——
那劍氣與火靈氣並不衝突,完全可以雙修並行。
正如他也曾瞧見過揮出流水漩渦的刀客一般。
所以蟲蠻並未感到多麼意外。
可先有法器,再用法寶——
這薛正陽,簡直是富有的……不講道理!
他已然在頌出蟲鳴,但隻憑蠱蟲那弱小的血肉之軀,怕是無法在那劍氣停下之前掙脫出來。
他隻能任由那卷積的劍雲,將那食人血肉的蠱蟲徹底吞噬殆儘。
定要想些其它辦法,對那固守的劍門關造成衝擊才行。
而遠處的江河,顯然是早在戰爭之前,便已然選好了位置,收斂了聲息,藏在了玉門山的懸崖之處。
他始終觀察著蠻軍的動向,尋找著最為合適的時間,動用他引以為豪的底牌——
那積攢了近乎八個月的一劍符。
他早已記不清楚,自己究竟借助著劍山的劍氣,畫了多少張一劍符出來。
但那堆積如山的劍符,亦是他膽敢挑戰一切的勇氣。
哪怕江河非常明白,自己刻畫的一劍符,用的是最為低下的靈紙與朱砂——
縱使他畫出千萬張符籙,麵對薛正陽這般擁有心火的修士,隻降下一道神火,便可摧枯拉朽地將他潰敗。
但十分可惜的是,蠻國並不存在這樣的人。
蠻國國師一向用這些蠱蟲肆虐邊關,隻因當它們凝聚成一股繩結的時候,便可輕而易舉地淹沒那毫無反抗之力的凡人。
甚至有可能在與尋常地境修士鬥法之時,這不計其數的蠱蟲,依然能發揮萬般出其不意的效用——
但倘若一旦麵對與它們等同團結的力量時,那所謂‘群體優勢’便會被無限縮小……
便如此刻集群的劍雲一般。
當兩股集群交相碰撞之時,那由千年之前,一位近乎飛升的老劍仙所獨創的殺伐之術,隻在頃刻間,儘顯亙古的底蘊。
江河自認,這般粗製濫造的符籙,不可能對任何一個地境修士造成影響——甚至無法對那蠻國的國師,造成如何殺傷。
可唯獨當它們麵對這些威脅邊關的蠱蟲時,顯得綽綽有餘!
他身形一動,籠著身上的白袍徑自落地——
他事先穿好白袍,不過是讓鯉國的軍兵知道,他們的國師尚與他們一同抗敵。
那劍雲已然成型,無需他再如何費儘心思百般操縱。
而今江河孤身衝入戰場之中,手持拂塵作劍,還要時不時斬殺兩個蠻兵,穿梭在人群之中,便如四處亂跳的跳騷。
那諸多凡人根本難以抵擋法器的利刃,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在悅動之間大殺四方。
陣型隻在頃刻之間,便被江河衝破一角。
那湧進關口甬道的蠻兵本就久攻不下,而今後方起火,前方又被那守城的鯉軍步步逼迫,霎時間便要亂作一團。
鯉軍察覺到蠻軍的異樣,情緒愈發高漲起來。
可他們的歡呼之聲,轉而便被突如其來的爆裂,所生生震斷!
卻見那遠方佇立,不曾擠入戰場的巫人,已然開始借助自身的蠱蟲,向著劍門關的城樓發起猛攻。
流火與冰雹爭相而落,轟擊在風雨飄搖的長城之上,一眾鯉人隻感腳下的城牆不住震顫,不知還能承受多久的衝擊。
慌亂之中,蠻人借此機會擠入與城牆之上隘口,終是劍門關中,撕開了一道隘口。
饒是有後來人爭相頂上,卻已經難掩更大的頹勢。
而那血蠻衝撞之間,也要抵達劍門關的長城之下。
他顫著肥碩的皮肉,抽出背後兩柄半人高的‘短斧’,向著那已經搖搖欲墜的長城胡亂砸去。
斧刃本就鋒利無比,更彆提還有那人九境的力道,轟擊之下,將那土磚堆砌的高強都砍出飛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