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救個人,可她活在一千年前!
修士鬥法,無外乎見招拆招。
當我拆到你沒有新招使出,而你卻拆不出我的新招之時,便是勝負分曉之刻。
而在敵我之間,尚還難分伯仲之時,沒有人會在一開始就展露自己的所有手段。
大多數人,都會選擇不斷的試探、試探,直至有一方真正揭露自己所有的底牌。
而今江河憑空捏造出了一張驚世駭俗的底牌,固然讓蟲蠻心神震蕩。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便束手無策。
縱使它跳進了對方設下的陽謀之中,為他抵擋了大半天劫又如何?
它仍然有著最後一張未出的底牌——
那遙遠北境之中,苦心積慮、謀劃多年的蠱池!
在天劫洗禮之下,它的靈肉早已與蠱池密不可分,這番天地的饋贈,致使那原本用作培養族群的蠱池,成為了它外顯的靈台,與其本身此消彼長!
縱使身死道消,亦可借助蠱池奪舍重生。
蠱池不滅,則蟲身不死。
所以它根本無懼江河引下的那滾滾天雷。
縱使抗衡天劫,近乎能要了他這個不曾有過準備的地境修士一條命。
但有蠱池依托,它自是還有第二條命可用——
那是它耗費半國子民的鮮血,與它無數同族之間的廝殺,所醞釀多年的底氣。
它遲遲不破地一境界,無非是在積蓄蠱池,讓其充作自己的第二條性命。
便是要應對如此時此刻般的境遇!
它借助被保留完全的蠱蟲,飛至癱在地上的江河上空,隻冷笑一聲
“薛正陽,我本謀劃多年時光,隻為拿這兩國人命填充蠱池,這才不願浪費靈氣與你糾纏。
但我曾經給過你台階,你卻置若罔聞。如今我已勝券在握,自是留你不得!”
他說著,嘴中蟲鳴忽而又起,一眾嗜骨蟲便似黑雲般傾壓而上,就要爬上江河那不曾愈合的每一處傷口。
縱使不能一擊製敵,麵對這血肉模糊的乏力身軀,哪怕是磨死也完全足以。
但江河亦是努動嘴唇,輕笑起來
“勝券在握?誰告訴你的?”
蟲蠻微微一怔,卻見江河的手指微動,三指合攏,又以食指中指並作小劍,在群蟲撕咬之際,便直指蟲蠻那猩紅的‘脊柱’。
蟲蠻見江河有所動作,便是心生忌憚,忽而暴退。
難不成,眼下這薛正陽除了引動天劫之外,還能有什麼使得出手的手段不成!?
它警惕神經,開始不住思量。
但轉眼之間,又見江河那已顯殘破的衣襟處,忽而飛出一隻拇指大小的金烏,它展翅鵬飛,盤旋在了江河的耳邊。
江河清楚聽到,那遙遠一頭,薛正陽的叮囑。
江河聽著金烏耳語,隻忍痛道
“隻是動動手指的力氣,還是有的……”
“不必。我已看過了,它的壽命已與蠱池掛鉤,蠱池不滅,則蠱蟲不死。縱使耗光你的靈氣,我也總是要出手。”
“是麼……”
“辛苦你了。”
江河緩緩垂落了手臂。
蟲蠻見‘薛正陽’似乎在與誰交談,心神一震,唯有些不妙的預感在心中徘徊
“你……你在和誰說話?”
江河如實笑道
“薛正陽。”
蟲蠻勃然大驚
“薛……薛正陽!?不可能!不可能——你在與薛正陽講話,那你又是誰?你又是誰!?”
江河沒有正麵回答它,唯有虛弱地笑著
“與其琢磨我的身份,倒不如好好琢磨你怎麼才能活下來……自始至終與你鬥法的,皆是人九境的我。
那你不若猜上一猜——真正的薛正陽,又去了哪裡?”
蟲蠻驚怒交加,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憤然道
“蠱池!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麼可能看出我與蠱池之間的關聯!?你怎麼可能提前把人安插在蠱池之中!?”
江河隻道
“山人自有妙計。”
他靠的,當然是那雙能看清萬物的眼睛。
隻在那夜深入敵營,被蟲蠻攔截下來之時,蟲蠻曾假借地境威壓震懾江河。
但江河分明能從那地境威懾,與蟲蠻之間,瞧出那一抹若有似無的靈機。
他便是在那時,發現了兩者之間此消彼長的因果。
而江河分明記得,那蠻營的位置中,除了既出的人九境之外,再也察覺不到其它人的蹤跡。
唯有那蓄養蠱蟲的血池,有濃鬱蠱氣產出。
江河猜測,那此消彼長的緣由,或許便能自這蠱池之中窺探一二。
而那蠻營的蠱池,遠不及蠻國更為廣闊的蠱池一般悠久,倘若‘蠻國國師’與蠱池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那也定當是蠻國腹地的蠱池,更惹注意。
所以江河一早便讓薛正陽趕往蠻國腹地,尋找真相,而自己則假借他的身份,與蟲蠻爭相鬥法。
所謂試探、引動雷劫,都不過是江河為了拖延蟲蠻腳步的順勢而為。
他真正的目的,從來不是在鬥法之中勝過蟲蠻。
而是耗儘一切代價,削弱這地境修士的靈氣。
致使在薛正陽意圖破壞蠱池之時,它沒有足夠的靈氣用以抵擋薛正陽的神火——
這甚至算不上一場賭局。
因為哪怕江河猜錯了,他也仍然能憑借求生的‘死劍’,在踏入地境之時將蟲蠻斬於馬下。
這戰局早已注定。
隻在蟲蠻單純的認為,江河便是那‘薛正陽’的那一刻,便已然因信息的不對等,而奠定了敗局!
“狡猾!狡猾!”
蟲蠻的怒吼顯得氣急敗壞。
它又怎能想到,這彈丸之地的鯉國,除了吸引地境修士之外,竟還有能吸引如江河這等妖孽的底蘊!
雙方之間,無論是手段,還是財力、底蘊,從未有過對等均衡的一刻!
縱使自己百年修行,多年謀劃,又有高人相助,又當如何?
在對方這層出不窮的手段麵前,再多的思慮都要顯得捉襟見肘。
“倒黴!倒黴!”它不住地低吼起來。
“蟲子。”
江河不去理睬蟲蠻的不解,隻緩緩道,
“如你所言,這世上沒人想死。
你修行百年,到如此地步已然不易,而今我已勝券在握,念在你先前幾度想放我離去的份上,倒也可饒你一命。
隻需你主動向著那些蠻軍承認自己的失敗,我們也懶得與一個地境修士廝殺到底——
借用你的話來說,便是沒必要。”
“你是想讓我臣服於你?你做夢!”
“雖然我對你的確有些興趣,但也不至於為此大打出手。隻要你承認失敗,待鯉國扭轉戰局,我便放你自行離開。
往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隻要你不再來侵犯我鯉國的疆土,隨便去再去哪裡霍霍當地的百姓,如何?”
平心而論,真要放走蟲蠻,或許對於天下凡人而言並非是一個絕佳的選擇。
這生靈洲中,諸如鯉蠻兩國一般的國度不知凡幾,他離開後,大可找另一個角落故技重施,禍害其它生靈。
但就此除滅它的代價,未免有些大了。
不是自己耗乾靈氣,便是讓薛正陽承擔損失。
江河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他要的不過是鯉國的勝利,而非蟲蠻的性命。
與其與蟲蠻拚個你死我活,倒不如就此善了。
這蟲蠻一看就是個審時度勢的性子,他們彼此不結死仇,假以時日未必會卷土重來——
因為大家圖謀的不過是長生而已,眼下的一切,都隻是修行的手段。
實在沒必要為一時得失,葬送大好前程。
至於那些其它被霍霍的凡人……
這天下如此之大,凡人數不勝數,江河怎麼可能管的過來。
顧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便已然足夠,何必自討麻煩,沾染一身腥臭。
果然,聽到江河的條件,蟲蠻不可避免地思索起來。
江河的想法,與他先前的思慮不謀而合。
大家不過是圖謀長壽的修行者,本身就是為了更好的活著,何必拚個你死我活?
唯一不同的是,當時提出條件的是自己。
不曾想,這才過了多久,情況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蟲蠻也還算能夠接受。
自己從一開始就疏忽大意,被人拿捏了個完全,而今也隻是丟掉了自己的‘第一條命’,代價雖大,卻也不至於無法接受……
而眼前這人,手段高明繁複,亦能在人境之時引動三道雷劫,各有變化,明顯不是散修出身。
說不得背景不凡,是哪方大能子嗣,亦或是大能奪舍,身負大造化。
實在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與此等人物結下死仇。
蟲蠻打定主意,便要答應下來
“你說得,似乎有些——”
可就待他話音未落之時,卻見那組成它軀乾的蠱蟲,似乎爭相躍動起來,好似在傳遞著彼此的不安。
蟲蠻亦是在同時發出痛苦的喉音,大聲喝罵道
“你乍我!?”
江河一愣“什麼……”
可緊接著,他立時猜到,可能是薛正陽已然動手,灼燒起那遠在蠻國的蠱池!
他連忙借著金烏急切道
“前輩——我已與他談判過了,你根本沒必要——”
“江河,我們無法保證他會不會卷土重來,最好的做法,是將危險扼殺在繈褓之中……”
江河雖也有些認同薛正陽的話。
但他仍是覺得薛正陽有些欠考慮了。
如此浪費靈氣本不必要。
在他看來,薛正陽此舉,未免顯得有些……
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