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救個人,可她活在一千年前!
話音剛落,那徜徉在黑泥之中的人麵,突兀睜開了雙眼!
他幾乎是頃刻間瞪向了驚異的江河,嘴唇微張,隱約發出兩個滯澀,卻依稀可辨的音節——
“報……仇!!!”
卻見石棺中的黑泥,便如同活過來一般,伸出粘稠的觸須,向著江河猛然拍打過來。
江河深知這黑泥的古怪,不敢與其有所接觸。
身上蠱蟲爭相鳴叫,須臾之間,周身靈光將他整個人籠罩庇護起來。
那黑泥揮在江河的身上並未使他受到太大的衝擊,甚至那觸須隻在與靈光相觸的一刻分崩離析,揮灑在江河身後不遠的石壁之上——
但它們仍然活著。
這是江河在殘袖火光下所發現的‘事實’。
那黑泥自石壁黏稠淌下,彼此交融一處,又要流回石棺之中,行進之間,便好似具有生命一般起伏呼吸,看起來尤為詭譎。
填充在整個石棺之中的黑泥兀自‘站起’,讓忽二郎那張無神的麵龐得以在細微的火光下直視江河。
他仍在發出,那似牙牙學語的怪異音節
“報——仇——”
“那日,果然是路任家救下了你。”
江河了然道。
早在五年前,江河初至鯉國就知道,忽二郎沒有死。
隸屬於忽二郎的那隻靈光蠱,始終未曾與他斬斷聯係。失去了靈氣供給來源,便在五年前就化作齏粉。
對於忽二郎的下落,江河有著百般猜測。
如今,當看到徜徉在石棺黑泥中,這張熟悉的麵龐時,既是情理之外,卻也在意料之中。
原來如此,一切便好似串聯了起來——
五年前,萬仙山追溯到濁仙蹤跡,發現濁仙正一路向著生靈洲東北行進,因實力弱小,故而派遣蘇唯依與宋春堂下山曆練,由洛瑤保駕護航。
但因斂息術的作用,致使濁仙的氣息自始至終便是斷斷續續,使得蘇唯依一行人總是慢人一步,一路追查到了鯉國遠郊。
路任家手中亦是掌握積鬱、慶喜兩種藥香,與青玄子手段大同小異。
故而江河猜測,路任家一路行進至生靈洲東北一角,恐是要與青玄子會合。
恰逢此時,江河反殺青玄子,與顧青山下山。
而忽家五兄弟領蟲蠻之命,想要暗中捉拿顧青山,破開僵持不下的劍門關大門——亦如他們對顧海做的那般謀劃。
但一路追擊之下,因青玄子與江河的攪和,最終功敗無果。
身處荒村,江河正欲斬草除根之時,追溯濁仙蹤跡趕來的蘇唯依心懷善念,就此放過忽二郎,任其逃之夭夭。
江河因久戰力竭,又過於迷信積鬱丸的效用,相信忽二郎不日便將抑鬱自儘,最終與顧青山未作深究,繼而奔赴錦京。
正是此時,逃逸的忽二郎,被趕來與青玄子會合,卻發現對方已經死去的路任家偶遇。
青玄子定然是計劃中極為重要的一環,他的死亡牽連甚多,恰逢偶遇積鬱深重的忽二郎,路任家便出手解去心毒,讓忽二郎頂替了青玄子的位置——
借由忽二郎對蠻國的了解,他們先行去往了蠻國,並在蠻國一處漁村之中設下誘餌,擾亂萬仙山一行人的試聽。
借此機會,路任家又將忽二郎接回鯉國,清晨之時,恰巧遇到了國公府門口的江河,攀談之際,讓忽二郎化名路仁義,充作師弟。
江河當時對路任家身份並不了解,隻當他是一介逃命而來的散修,不甚在意。
如此,路任家徹底成了安插在鯉國的釘子。
他假意借口培養斥候,尋找仙苗,實則是發展教眾,伺機而動。
當萬仙山一行人趕往鯉國,開始調查濁仙蹤跡之時,路任家的計劃已成氣候。
以至於他忽而暴斃之後,濁仙殘黨仍在有條不紊地在鯉國興風作浪。
縱使江河退位,立薛正陽作百姓信標,暫緩危機,濁仙殘黨仍舊暗流湧動,整裝待發。
他們完全可以等,等待著在漫長時間的流逝之下,短命的凡人開始畏懼仙人、懷疑仙人的那一刻……
漫長的歲月中,他們總會有等到的機會。
而蠻國此時,忽然培養出可以吞食龍氣的蠱蟲,薛正陽與江河被迫提前上陣,薛正陽因道心之事急功近利,反使壽元所剩無幾。
哪怕鯉國凱旋,外患解除,薛正陽因壽命緣由也最終選擇退居幕後,反倒加速了濁仙進程,使得殘黨與國中興風作浪,薛正陽就此失勢。
直至今日,魚玄機意圖破而後立,放任殘黨與國中肆意妄為,隻為等待路任家的手筆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便是如今!
江河分明記得,自己有生以來,便隻見過那‘路仁義’一麵而已。
那日清晨之後,便鮮有路仁義的蹤跡。
那路仁義分明便是這忽二郎,早在路任家的計劃成型之後,便被路任家汙染成了‘濁仙’的模樣,安置在了這大鯉先祖的陵墓之中!
怪不得龍氣隻是被術法遮掩斂藏,而非被濁仙一點點消磨殆儘——
路任家根本不曾貪圖這鯉國的千年龍氣!
他是想要借由這千年龍氣,遮掩忽二郎身上的汙濁氣息!
因為忽二郎是要臨時頂替青玄子的位置,時間不允許他將斂息術修習的出神入化,否則當日江河所看到的斂息‘表象’,便不可能隻是一團。
所以當忽二郎成為汙染之後,身上的氣息一定會被尋濁圖尋到。
但倘若是借由這千年龍氣充作表象,施以斂息陣法將其一並收攏起來,便足以蒙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