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救個人,可她活在一千年前!
“八歲上山,距今已七十四年。八十有二。”
江秋皙一眼便能瞧出他的修為,雖說居於地境下三品,此番近戰也算個天才了。
但修為與否倒也無關緊要,她並不在意此事,隻道
“太年輕了。”
“什麼?”
“八十年。於你而言,所謂的濁仙之亂,也不過是道聽途說。”
江秋皙平靜道。
麵對劉燦的指摘,她並不氣惱。
這並沒有什麼值得生氣的。
少年意氣便是如此,兩千年的歲月裡他也見過無數次,如眼前劉燦一樣曾心懷憐憫的年輕人。
若江河在此,或許會毫不留情地諷刺他,“無知是你意氣地本錢”吧……
但她知道自己並不會這麼做。
她實在是懶得做這些無用功。
於是便隻陳述事實
“兩百年前,有一名為苟老鬼的修士,被引誘至無儘之海,不慎遭汙濁奪舍,汙染半數海族。
後歸返陸地,途徑東海,偶遇外執歸來的劍宗長老曲睦,兩相鬥法,埋下無限禍種,是為濁仙之亂禍根。
事後,長老曲睦亦被汙染肉身,波及劍宗弟子三之有一,其後封山三年,方將禍根斬儘。”
劉燦瞪了瞪雙眼,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梗塞難言。
劍宗這段曆史他並非沒聽說過,隻是並不知其中具體數字,亦沒有更多概念。
卻隱約明白江秋皙想要說些什麼。
“彼時,尚還無人知曉汙濁原理,任其遺落的殘骸侵染生靈洲大半土地,無孔不入。
事態緊急,我與吞天王昊集結三山六宗反撲,號召各門各派嚴陣以待,一旦察覺,格殺勿論,以壓抑汙濁侵蝕。
但因辨明汙濁侵蝕緣由,各大宗門心存僥幸,自覺傳染無關痛癢,響應者寥寥。
這其中有一東海宗門,名喚天鵬島。
此島陽奉陰違,其島主胞兄出遊曆練之時,不慎遭汙濁侵染,悲痛之餘,命胞弟親手弑兄。
但念及兄弟情深,那島主並未趕儘殺絕,留胞兄發妻、子嗣於島中教養,卻不知汙濁早已潛伏其中安然沉睡。
兩年後,汙濁靈智初開,見風聲已去,悄然蘇醒。借用其胞兄之妻,暗中悄然播種,染遍整座島嶼。
所幸天鵬島與內陸相隔甚遠,並未於內陸中釀成大禍。
但天鵬島包括凡人在內,共一百三十萬人,皆被汙濁侵蝕殆儘,無一幸免。”
“……一百三十萬?”
“若非有修士親眼所見,島內生氣滿盈,人人如牙牙學語之嬰孩,撤走求援,無人知曉這一百三十萬人是否會將整個東海染儘。”
江秋皙仍是平淡敘述,隻以事實作為依據,
“汙濁以肉胎靈氣與欲念作食糧,鳩占鵲巢,繁衍無度。
可到底是一類生靈,隨著一輪又一輪的清剿,亦在這過程中懂得韜光養晦,蟄伏隱忍。
又因占據人類肉身,可借由觸動肉身筋骨效仿人類,隨時間推移而惟妙惟肖。
稍有不慎,便不知其究竟寄宿在了誰的皮囊之中。
若不將禍根趕儘殺絕,如何保證它們不會卷土重來?”
劉燦的眼裡,終於不再是那世家子弟以頭搶地的畫麵。
卻亦是那天夜裡,他遠遠望去,瞧見的那位與葉鶯歌搏鬥相爭的老祖。
他雖口齒不清,延展著那猶如泥沼的汙濁。
卻又口口聲聲說著“我不是”三個字。
的確滑稽,又細思極恐。
若再過兩百年,再過更多的兩百年,世間修士是否便再也認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凡人還是汙穢?
“劉燦。”
被這呼喚吸引了目光,待再與這位清冷孤傲的宗主對視之時,他卻再也沒有了方才一般熱血,
“你如何保證,今日被你放走的無辜之人,不會是明朝的‘發妻’。”
“我、我——”
劉燦緩緩低下了頭。
他無法保證。
“可他們,那些真正無辜,當真未被侵蝕的人呢?他們死的又何其冤枉……”
“因你慈悲之心而受到牽連的人,豈不更無辜。”
“這——”
此時此刻,劉燦才明白這‘滅族’的真正用意。
屠殺無辜之人,竟是為了使更多無辜之人不受牽累。
“太荒謬了……”
他搖了搖頭,
“可為何,一定要讓我們劍宗來做?”
他意識到了自己善心的後果,但心中卻平增了更多的不滿
“我們既是為天下太平而斬儘殺絕,又憑何要遭受他人冷眼?您可知,有多少人死在了這‘魔頭’二字的誹謗下——
世人對此不管不顧,隻貪圖享樂,不合力清剿汙濁也便罷了,甚至加害我們這些真正出力之人!
倒不如不管這是是非非,任他們被汙濁占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