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忽的暗沉了下來。
紫色雷霆宛若雷龍,在雲層中起躍騰挪。
毀滅的氣息在發酵,大道感應到此界有人召喚飛升雷劫,向這裡投射了一縷投影。
林夕追尋了近千年的道,如今大道終於在她麵前顯露了一絲偉力。
那縷投影浩瀚無邊,像是無儘的深淵,蘊含著無儘的力量。
再看時,卻又虛無縹緲,好似夢幻一場。
道就在那裡,牢牢的吸引著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飛升天劫?”
幾位渡劫修士心中詫異。
琅琊天的目光帶著一絲畏懼,看著天上的烏雲,好似透過厚厚的雲層,看見了當年飲酒執劍的人。
“阿彌陀佛。”
佛光亮起,天空出現了一個金燦燦的巨大佛像虛影。
金光將黑色的雲層照亮,為紫色的雷霆渡上了一層佛光。
即將落下的雷霆被佛光所阻,拖延了幾個呼吸。
“幾位施主快分散,我們的飛升天劫要是合在一起,被斬碎的道心又未恢複,這次怕是十死無生。”
“多謝老和尚。”
陸燕道謝了一句,與天主對視了一眼,準備分道揚鑣。
叮!
琴聲響起。
一直看著大道投影的林夕回神。
一身月白色道袍,坐於高空,衣袂隨風飄動,膝前橫了一架古琴。
長相如天女一般的女人將目光投向戰場。
她玉指撥動琴弦,給還在山洞裡的容曉羽施了個四季長存。
這是個防護道術,凝煉了四季之力,隻要不被渡劫修士刻意針對,這個法術等閒不會被破。
叮咚。
琴聲再響。
封鎖了周圍的空間。
一次封鎖了四個渡劫修士的去路,哪怕這四個渡劫修士壽元將近,不複全盛之時,對於林夕來說,也是件消耗頗大的事。
這一封鎖隻能維持幾個呼吸,目的就是拖延到飛升雷劫落下。
正準備揮劍的雲長生怔住,不明白林夕為何這麼拚。
佛光散去。
感覺到即將被劫雲鎖定的天主看向了陸燕。
“她在有意放你走,而且你本就可以直接飛升而去,為了我才在這一界苦耗了萬年。”
“你……”
“聽話,如若仙界再相見,我以後永遠都會聽你的話,不會再坐在涯邊,也不會再去等她了。”
天主語氣變的溫柔,笑著撫摸了一下陸燕的雪白長發“我心裡以後隻有你了。”
“不準食言。”
“好。”
天主點頭,仙的壽命幾乎無窮無儘,就算食言了,時間也能抹平一切。
陸燕也沒有再強,三個人的飛升天劫肯定比四個人的要好過一點。
而且天主已經走出了當初的陰影,渡劫成功的概率很大。
雪發交纏,天空飄起了寒冷的雪花。
潔白雪花落在彈琴的手指上,琴音頓時一頓。
明白了倆人的意圖後,林夕特意將封鎖放開了一個口子。
雪雲劍說,隻需三個渡劫修士召喚飛升雷劫,仙臨異象就會再現。
能少一個敵人,那當然是好事。
陸燕的身影迅速變淡。
天空中,四分之一的劫雲追隨著她的身影而去。
“仙臨異象現,你就會歸來?”
“林多多,其實我也很想知道,我們是真的變成了兩個人,還是你依然是我。”
“執念是我,你也是我。”
“隻是我一直未曾看破而已。”
她低聲呢喃著,心裡也期望著林多多能夠歸來,如此,她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糾結。
轟!
三道渡劫期的力量朝著這邊碾壓了過來。
“把劍給我放下!”
林夕冷冷的對著雲長生說了句,指尖漸漸染血,琴聲卻倔強的沒有停。
她抬頭看著天空,快了,再堅持一下,天劫就要落下了。
噌!
一道流星一樣的光擊打在古琴上,那是琅琊天所修的道,道名為癡。
絕美道姑的身影被這道癡意推出了一裡地,琴聲卻依然沒有亂。
隻是長袖被打碎,露出了皓白的手腕。
那道癡意的攻擊卻沒有到此為止,它融入琴聲,將撫琴之人一同拖入了那數萬年的癡候。
“芙兒。”林夕心裡念出可一個名字,到了嘴邊,聲音卻變成了“長生。”
彼此相愛,彼此糾纏,彼此折磨,最終放過了彼此。
“阿彌陀佛。”
佛光下墜,消融著林夕心裡的一切,男人的身影慢慢變淡。
她忘了雲長生的音容相貌,忘了雲長生的所有習慣,忘了曾經愛過這麼一個人。
指尖微涼,一朵雪花停在林夕的手指。
她忘光了所有,站在了大道的巔峰,看向身邊時,卻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眼中蓄著淚,卻不知為何而流。
“不~!”
她絕望的嘶吼了一句,嘴角溢出血,琴弦“噌”的一聲崩斷,音符落下,拖住了三人又一息。
“祝三位道友飛升而去,從此神仙事,不再落凡塵。”
“阿彌陀佛。”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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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劫雲將三人鎖定,毀天滅地的力量從天空墜下。
林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看向了持劍而立的雲長生。
呼,這把老骨頭還有點用,總算是穩住了。
“快散去傳承之力,免得把更多渡劫期招惹出來。”雪雲劍見天劫落下後,提醒了一句。
“怎麼散?”
“凝聚出一個殺意分身,送到雷劫中。”
“好。”
雲長生閉上雙眸,大喝了一聲“斬!”
一個渾身煞氣,目光冰冷的人影從他身體裡分離了出來,每一步落下,都會留下一個沾滿著血漿的腳印。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渾身煞氣的身影衝向了雷劫。
“怎麼感覺斬出來後,這傳承還有顆種子未散。”雲長生低語著問道。
“不用管,你隻要不去練那殺材的功法,這種子就不會壯大,以後也不會有人認出,你就是那殺材的傳人。”
“如此便好。”
雷劫落下,三個渡劫修士已經自顧不暇。
殺意傳承也被雲長生送上了天,他們也就暫時沒有了找雲長生麻煩的理由。
此刻隻要等劫雲的力量到達巔峰,仙臨異象就會顯現。
“多謝師尊。”雲長生朝著林夕行禮。
“當初說好的,你師尊我一向說話算話。”林夕麵無表情的盤坐在一塊巨石上,遮掩了一下身上的傷勢。
粗壯的劫雷下,三個渡劫修士使儘了渾身解數。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林夕的師尊。
且三人的雷劫重疊在一起,威力比之一人渡劫俱增了數倍。
好在三人都在渡劫這一境界鑽研了幾萬年,前五道雷劫應付起來並不吃力。
後麵三道劫考驗的是對道的領悟。
三劫疊加,他們需要領悟的比其他渡劫修士更深,在大道上走的更遠,才能渡過。
“再斬倆具殺意分身上去,看看能不能修複他們的道心。”
雪雲劍變成青年模樣,當起了吃瓜群眾。
“萬一這三個人中,真有人強渡了這飛升天劫,飛升的那一瞬要是想要的殺你,你師尊都攔不住。”
“而要是用你的殺意分身修複了道心,劫因你而起,也因你而過,了卻了因果。”
“就算他們成功渡過了飛升天劫,也沒理由找你的麻煩。”
“好。”雲長生點了點頭,依靠殺意傳承的種子,又斬出了倆具殺意分身。
比起第一具,這倆具虛幻了很多,像是會隨時消散。
“會不會太弱了?”
“不會,天道會幫你加強的。”雪雲劍看了眼天空。
“其他人渡過了天道安排的劫後,飛升了也就飛升了。”
“但這三個都動過吞噬界心的念頭,按此界天道的作風,不下黑手那才是奇了怪了。”
“那殺材是這三人最畏懼的人,也是天道下黑手的最好選擇。”
果然。
隨著雪雲劍的話語落下,劫雲中那三道殺意分身氣息開始變強。
修為一路攀升,直達渡劫。
就連身形也跟著變化,成為了那個抱劍的青年。
三道身影就這樣直直的衝進了劫中。
“雖然損失了那殺材的大部分傳承,不過你這也算是為天道辦事,在天道麵前記了一筆。”
“記了一筆?”雲長生轉過身看向了雪雲劍“那我渡劫期後,天道不會來找我麻煩了?”
他倒是一直記得自己那倒黴的運氣,欺天之陣到時候大概率是無效的……
“想什麼呢,頂多就是天道對你下黑手的時候,會溫柔一點。”
“……”
如果是一百多年前的雲長生,可能會脫口而出一個“淦”字,吐槽一下黑心的天道。
但現在隻是點了點頭。
他此刻一部分目光投注在了天上的雷劫,看看仙臨異象什麼時候誕生。
另一部分目光看向了藏在山洞裡的黑棺,眸光中帶著期待。
“第八道劫雷要落下了,大道投影,飛升雷劫,外加三個離仙最近的人全力施法,仙臨異象應該要開始了。”
雪雲劍站起身,看向了天空。
歲月啊,不知不覺十萬年過去了,不知這世上還有沒有天雲。
正在療傷的林夕也睜開了眼,看向了天空。
三道狼狽的身影一邊應付殺意分身,一邊斬碎雷劫。
“斬!”
“殺!”
“阿彌陀佛。”
雪花飄落,佛光普照,如流星一樣的光在雲層中閃耀。
恐怖的力量令附近三千裡所有生靈噤聲,不敢動彈分毫。
三個人都打出了此生最強的一擊。
天上的劫雲就此碎去。
外界看著昏暗。
厚厚的雲層出現了縫隙,皓白的光落下,光線皎潔,溫和,不似陽光那般刺眼。
天空中,巨大的月亮浮現出了冰山一角。
十萬年前,當仙將目光投向此界,日月在那一日顛倒。
月光中帶著仙塵之氣,凡夫俗子照之,覺神清氣爽,許多人的暗疾就此醫好。
眾生以為這是天賜,卻不知那是災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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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
一顆星辰閃閃發光。
星光緩緩擴散,朝著四麵八方擴張。
明媚的星光像是午後那刺人的陽光。
隨著渡劫三人此生最強一擊的餘韻擴散,星光加快了擴散的速度。
直到皎潔的月光被星光完全遮掩,天地再次恢複了之前的光明。
傳聞那仙人就是從天上而來,一開始隻是一個小小的光點。
離此界越近,那顆光點越變越大,直至變得如陽光般耀眼。
這是仙臨時第二異象,星耀如日。
就在此時,隨著月光與星光擴散,那厚厚的雲層突然開始凝結。
像是世間所有的雲都在朝著這裡彙聚。
不知多少雲變成了水,懸浮在天空,水越聚越多,彙聚成溪,規矩成河,彙聚成湖,彙聚成江。
直到再睜眼時,天上彙聚的水已經無邊無際,沒有岸,也沒有邊。
蔚藍天空將這無邊無際的水映照成了藍色,狂風呼嘯而過,水隨著狂風湧動,激起了十數米的浪花。
“日月顛倒,星耀如日,蔚藍大海懸於天。”
“林多多,你曾說此景一定很美,你也說,我帶你看了這景,你就回歸來。”
“如今,我做到了。”
雲長生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山洞,之前為了不再戰鬥中傷到棺裡的人,他特意把黑棺放進了洞裡。
與此同時,天空中。
三道身影盤膝而坐,陷入了最後一劫,心魔劫。
那三道精疲力竭的殺意分身對視了一眼,化為了三道黑色的煙霧,衝進了三人的體內。
“她不會回來了,我也有了想要重新守護的人。”天主喃喃自語,他站在殺字分身前,不再畏懼。
因為他走出了從前的陰影,有了新的人陪伴。
殺意分身就此凍結。
心魔劫中,天主終於能問心無愧的說一句“有了想要守護的人,那他將無所畏懼,我不怕你了!”
“貧僧已經忘了,阿彌陀佛。”
佛光照下。
他已經忘了恐懼未何物,愛為何物,殺意分身執劍劈下,挽了個劍花。
老僧搖頭。
“我連那朵花叫什麼,也忘了。”
麵對著當初那道讓他恐懼的身影,卻什麼都沒想起來。
老僧終於確定,他真的忘乾淨了。
“我不怕你了。”他如此說道。
道心就此修複。
倆人釋然一笑,徹底放下了恐懼。
唯獨琅琊天還在苦苦執著。
他放了她自由,但卻放不下數萬年的努力,忘不了對那殺材的恐懼。
“芙兒~不!”
殺意分身執劍劈下,琅琊天的身影開始緩緩消散。
在生命的最後,他看向了那個黑棺,看向了雲長生,還有雲長生眼中的希翼。
“憑什麼!?”
他傾儘了所有的力量,流星墜向了黑棺。
身形徹底消散時,天地間隻留下了一句話。
“你說你可能不是我娘子了,以後我也不再是琅琊天了,下輩子,我們重新開始,做一對普通的凡人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