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破碎，當那些記憶想要湧入時，李月選擇了拒絕。
她隻是她，一個尋仙問道了百多年的凡人。
從前的恩怨是非，與她無關。
“一個人如果總是被前世恩怨糾纏，那就注定永遠不能為自己而活。”
“你比我想象的灑脫。”雪雲劍唏噓的感慨了一句。
有點遺憾，也有點欣慰。
遺憾於老朋友永遠不可能想起自己了，欣慰於這位老朋友最終能夠徹底放下。
李月沒有說話，也沒力氣說話。
要是沒有桌椅支撐，渾身無力的她已經倒在了地上。
紫灰色的光閃爍著，一條條細密浩瀚的紋路浮現在她的肌膚上。
紋路從指尖開始延伸，然後瘋狂向著被黃杉遮蓋的肌膚蔓延。
最終沿著雪白的脖頸在臉頰上流淌而過。
紫色的光輝閃爍了好一會兒後，才慢慢沉寂了下去，隱於骨骼血肉之中。
李月動了動手指，有些艱難的操控著虛脫的身體。
她咬著牙，兩手撐著桌子，“呼呼”的喘著氣，拿起桌子上的熱茶飲了一口後，才終於緩過了氣。
第一時間沒有檢查衣衫，也沒有問身體裡被塞入了什麼東西，而是問了句“這位仙長是說，我可以修行了？”
“對的，你可以修行了。”
“修行啊。”
三個字穿透了十萬年的歲月。
李月心中泛起一陣陣波瀾，後又逐漸恢複了平靜。
她在恢複了一點力氣後，想要跪下謝過，卻被雪雲劍用靈力扶起。
“如果不想惹麻煩的話，等修行入了門，就去彆處修行吧。”
雪雲劍本想輕聲嘀咕，想起了林夕不在，說話的語氣也跟著大膽了起來。
“多謝仙長。”李月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頭同意。
隻要能夠修行，天下皆是修行之地，無需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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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雲劍滿意點頭，本來這裡靈氣聚集，是個修行的好地方。
但山上這對師徒簡直比天雲天雪還過分……
乾坤境在這裡修行，怕不是會重蹈覆轍。
就連雪雲劍自己都在數著日子，計劃著什麼時候能夠跑路。
“這是引氣入體的法門。”雪雲劍一指點在李月眉心。
引導著靈氣聚集在李月身體，細密的紫灰色紋路再次浮現在她的身體。
……
……
四季山地底。
雲長生盤膝而坐。
他意識正在大道中遨遊，想要將自身領悟的那絲道韻的氣息，印刻在那條無邊無際的白色大道上。
從而拿到調教大道的通行證。
忽然，他有些奇怪的睜開了眼睛，然後起身，拿著蒲團換了個位置。
坐下後閉目感應，周圍靈氣瘋狂湧動。
“怎麼修行速度突然快了一截？”
他有點疑惑，感覺頭頂上好像多出了一件舉世罕見的天材地寶，正在助他修行。
為了考證心裡的想法，他又把蒲團挪了個位置，修行速度果然開始變緩。
於是又把蒲團挪到了之前的位置，盤膝坐下後，心滿意足的呼出一口氣。
大量的靈氣聚集，他帶著自身的那絲道韻在那條潔白的無情道上左衝右突。
按現在這個進度，十年合體好像不是夢了。
對於修了太上忘情的人而言，加速修行是一件令他們愉悅無比的事。
世間確實有靈物能加速修行，但這種靈物既罕見又難找。
奔波幾十上百年也不一定能遇到，也可能永遠遇不到，性價比不是很高。
大部分人都會老老實實的選擇修煉，而不是寄托在這些很難出現的靈物上。
那些卡在瓶頸，即將壽終的人，或許會去試著找找。
十萬百萬個這種人，或許有一個能找到。
而像天資蓋世的隱仙與紅塵，從來不會做這種浪費時間的事。
但靈物就在眼前，隻要伸手就能拿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
沉迷於修煉的雲長生再次起身，手裡拎著蒲團，一邊修煉一邊往前走。
直到即將走出四季山的範圍，他才回過了神，想起自己還在受刑。
受刑期間不得擅自出走。
於是他喊了句“小劍劍。”
嗖。
麵前閃過一道流光，雪雲劍懸浮在了他的麵前。
“小劍劍，你去問一下乾坤境的轉世身，她需不需要師尊。”
“……她大概是不需要的。”
雲長生睜眼，目光中的潔白隱去，他看著雪雲劍，有點奇怪，你問都沒問，怎麼知道乾坤境不需要師尊呢？
“她十萬年前是仙器，比你更懂修行。”雪雲劍硬著頭皮解釋了一句。
實在是不願意乾坤境再重蹈十萬年前的覆轍了。
“有道理。”雲長生點頭。
然後身體裡飄出一道虛幻的身影。
反正問一下又不用錢，萬一乾坤境這一世是個花癡，見他長得帥，願意當他弟子了呢。
因為什麼留下來的不重要，反正乾坤境隻要願意留在山中，那就能助他修行。
虛幻的身影衝破了山底的束縛，一路飄蕩。
半刻鐘後，截住了正在山腳小木屋裡收拾包袱，準備繼續浪跡天涯的李月。
“原來是你。”虛幻的雲長生恍然。
所以當年乾坤境這麼執著的上山求救，是因為感應到了曾經刺她一劍的雲雪劍在這裡嗎？
因果。
他突然對這兩個字有了更多的感悟。
林夕作為雲雪劍的現任主人，雖然一開始拒絕了幫助。
但在雲長生的央求下，最終還是出去走了一趟。
“願意當我的弟子嗎？”雲長生虛幻的身影顯現在李月麵前，直接了當的說道。
“原來是仙長。”李月見到攔路的人，眼神變得深邃，想起了當年之事。
最後結果還算好，雖然她爹最後因為接受不了庸庸無為的生活，導致身死。
但是她的娘親卻生活的不錯，後來又有了一個家。
如果是雲長生想收她為徒……
想起雪雲劍的交代，李月搖了搖頭，對這幫過她的少年郎，她升不起警惕之心。
且，修行本就是達者為先，拜一拜師也並無不可。
“李月，拜見師尊。”
清脆的聲音落下。
引的雪雲劍直翻白眼，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七劍宗。
倆個背著劍的女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拔出了劍。
在他們身後，七個修士拿著七柄怪異的劍，在她們的身後追殺。
一個渡劫，六個大乘，有三個大乘巔峰的修士通過宗門陣勢的加成，短暫的有了渡劫期的修為。
“老大，結陣，決不能讓她們把宗門傳承至寶帶離七劍宗。”
“好，結陣！”
七劍宗的護宗陣法啟動，衝天劍氣直衝雲霄。
正準備打碎空間的兩個女人麵色一變。
空間被封鎖了。
“林夕，看來還是要和他們做過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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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做過一場吧。”
穿著月白色道袍的女人將一朵七彩的蓮花收進衣服裡。
這花誕生了靈識，已經算是生靈，收不進儲物戒指。
強行收進去，會將蓮花的靈識扼殺，白白浪費蓮花的功效。
“四季，無常。”
劍光斬下。
下方的天氣變得忽冷忽熱。
春意嫵媚，腐化人的意識，夏季灼熱，讓人昏昏欲睡，秋季萬物開始凋零，肉身開始碎裂，凜冽的寒冬將靈魂凍結。
另一個女人也開始揮劍。
“風劫。”
“火劫。”
“地劫。”
“水劫。”
“壽元之劫。”
“肉身之劫。”
“道心之劫。”
七道通天徹地的劍光閃過，將下方的七個人覆蓋。
地水風火升騰，攻擊著修士的道心與肉身。
轟！
七劍宗的防護法陣徹底啟動，暫時將攻擊阻在宗門之外。
下方七人結陣，在重重阻擊下，硬生生的揮出了一劍。
劍光將黑夜照亮，帶著森然的殺意。
所過之處萬事萬物被攪成了齏粉，不管是已經被煉製成了法寶的宮殿建築，還是樹木石桌，都在這一劍之下化成了劫灰。
靈壓拂動月白色的道袍。
那朵七彩的蓮花掉了出來。
“不好。”
林夕驚叫了一聲，朝著蓮花追逐而去。
抓到蓮花後，想也不想的背過身，硬生生的挨了一劍。
劍光穿過她的身體，像是要將她劈成兩半。
斬出一劍後，下方之人也力竭，無力封鎖空間。
旁邊的女人拉了林夕一把，倆人消失在了這片殘垣斷壁之中。
“十劫宗，還有一個不認識的渡劫修士，應該是個隱仙，嗬，你們飛升前，我七劍宗做你們的殺劫。”
……
……
荒郊野外的一個小樹林中。
林夕盤膝而坐，一道恐怖的裂痕從眉心斬落，一直延伸到了道袍之中。
“你沒事吧。”陸代柔給林夕喂了顆療傷丹藥，也開始盤膝打坐。
足足半個時辰後，林夕身上那道似乎要將她分為兩半的傷勢才漸漸隱去。
她搖了搖頭，看著保存完好的蓮花，道了句“小事。”
要不是為了讓雲長生安心修煉，她早就搬著四季山出來乾架了。
有宗門大陣護持，她不可能會被傷到。
“總算是拿到了七情花的主杆七幻蓮，下麵七朵情花就好找很多了。”
陸代柔見林夕沒事，也鬆了口氣，她摸了摸儲物戒指，道了句“喜花和怒花我這裡有。”
“樂花和愛花我也知道哪裡有。”
“還差愛、哀，還有欲。”
“知道了。”林夕點頭，起身理了理衣物。
“我回去留意一下宗門典籍，愛花……水府廟那老和尚飛升時，佛花燃燼，唯有一女子家中的佛花越開越旺。”
“那佛花，已經可以稱為愛花了。”
林夕說到這，提著道袍轉了個圈，問道“看不出來我受過傷吧。”
“何必如此，讓他知道你為此受了傷，或許還能博取點同情。”
“嗬，沒用的，受傷隻會被打上廢物的標簽。”
林夕搖頭，拿著鏡子補了個妝，將眉心若隱若現的劍痕給徹底遮掩了下去。
“我要在他心裡變得戰無不勝，我的修為要永遠比他高，這樣我才能永遠成為他的師尊，他才會永遠依賴我。”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陸代柔想起林夕的作為，吐槽了一句。
“當時我以為你會將我那徒兒趕回來，沒想到你竟然不聞不問，由著她陪著雲長生，現在弄得兩個人都太上忘情，你也是活該。”
當初要不是林夕作，她們兩個何必這麼累死累活。
“過去的不可挽留，珍惜當下就好。”林夕隻是這樣說了句，然後分出了一半的蓮花。
“有剩下那幾種情花的消息，記得通知我，我有消息，也會通知你。”
“好。”
陸代柔點頭，將劍背上，然後又勸了句。
“還是放下吧，和修了太上忘情之人在一起，是不會有結果的。”
“當雲長生練了太上忘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以後都不會有結果了。”
“那你當初為何任由他修了太上忘情？”
“當初是當初，一個人一輩子一心一意做一件事，就耗光了心力。”
林夕目光變得深邃，語氣像是在感慨，像是在緬懷。
“雲長生和道隻能選一個，選了雲長生，那雲長生這三個字就注定會阻我道途。”
“我會牽掛會擔憂，會因他而喜，因他而悲，會靜不下心修煉。”
“尋仙問道，目的為何？”
“如果是為了享受，以我現在的修為，不修就好，那滾滾紅塵我可以儘情享受。”
“隻要不與天下人為敵，那就沒有性命之憂。”
“如果是為了享受，當初你也不用踏入紅塵，又踏出紅塵。”
“如果是為了享受，你我的境界也不會勇猛精進，跨過一道道天埑。”
“如果是為了享受，下山了卻俗事後我就不會再上山，如那話本裡一般，談情說愛，才子佳人，豈不快哉。”
“當那顆求道之心出現時，就是為了站在道的最高處，無數人為之飛蛾撲火。”
“唉。”陸代柔搖頭，沒有反駁。
求道就是求道，求道本身就是一種欲望，被大道所吸引，從而誕生出的一種高於一切的欲望。
林夕背著手，步伐輕快的走著。
“如今我已經為了我的道赴死過一次，也算是對近千年的修道有了一個交代。”
“今後的人生，我隻修雲長生三個字。”
她淺笑著，似乎看到了那可怖的未來，但卻不以為意。
就像當初明知會死，但還是坦然的召喚了飛升天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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