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手裡的沙,或快或慢,靜悄悄的流逝。
仙界或許有仙人能夠倒轉時間,可凡間之人總歸是做不到的,隻能看著日升月落,春夏秋冬。
“世人皆說桃花美,可當桃花落地,又有誰會將地上的花瓣拾起,放於指尖輕嗅。”
今日的林夕似乎有些多愁善感。
她撿起地上的一朵黑色桃花,像是著魔了一般看了很久。
恍惚間回過神,架著木船在海裡釣魚的雲長生不知何時已經回來,倚著桃樹,雙手抱胸,眼睛一直看著她。
剛剛還多愁善感的林夕臉上頓時露出笑,提著裙擺小跑著走了過去。
然後緊挨著雲長生,身子也倚在了桃樹上,雙手抱胸。
“娘子不適合這個動作。”
“我本就是村裡的野丫頭,哪裡不適合了?”
“也是。”
雲長生聞言,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輕笑,不再反駁。
這種江湖俠客似的姿態,還是得山上那位在江湖裡混跡了百多年的李月來做。
或者是那一襲青衫。
不過這些事不能說,否則某人吃醋,今日恐怕不得安寧。
“今日怎麼這麼快就上岸了。”林夕用手肘頂了一下雲長生,俏臉偏過去。
等雲長生轉過臉看她,她就微微仰起頭,與之四目相對。
當了十多年凡人。
這十幾年裡,她的眼神也多了些許變化。
從前雲長生剛上山時,她的眸光總是很溫和,像是能包容一切。
而這十幾年裡,她看向雲長生時,眸中總是不自覺的閃過一絲絲的依賴。
“見娘子心情不好,於是就上岸了。”
“嗬,花言巧語。”
“娘子不愛聽嗎?那我下次換個說辭。”
“彆。”林夕聞言,下意識吐出一個字,迎向雲長生似笑非笑的目光時,才發覺自己被耍了。
她美眸瞪了雲長生,纖手抓向雲長生的腰,想要使勁擰。
可想了想當初牙齒上的豁口,她的手頓時停了一下。
上次崩了牙,這次可彆骨折了……
“你等我恢複修為。”
“嗬嗬。”
某個男人嘲諷似的輕笑了一聲。
近日裡雲長生一直在海裡釣魚,與雪雲劍聊聊太上忘情,聊聊情劫,順便鞏固境界。
短短幾十年的功夫,就從合體初期晉升到了合體中期。
這個速度對於修了太上忘情的雲長生而言,都有些太快了,需要緩一緩。
當然,也不能緩太久。
如今不是從前。
從前的四季山偏安一偶,沒有敵人。
而現在的四季山多了許多敵人,而且是現階段的四季山解決不了的敵人。
“娘子之前為何苦著個臉。”
“沒什麼,隻是見到了地上的桃花,忽然想起了渡過飛升雷劫,削去仙基的時候。”
“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雲長生有點疑惑,弄不清楚林夕到底在想什麼。
“我本以為從仙人變成了凡人,回山後就會如地上的桃花一樣。”
“但沒想到月兒依然敬我,你也依然如同夢裡那樣在意我。”
說到這,林夕瞥了眼被桃枝掛在樹上的猴子。
其他都很好。
除了這隻死猴子!
見她沒了修為,竟然敢克扣她的口糧,不讓她吃肉!
要不是這猴是雲長生養的,她一定要讓雲雪劍把這猴打成殘障動物!
“月兒家本就是學武的,尊師重道這四個字,幾乎刻進了這些武學家族的血液裡,敬師如敬神。”
“太師尊,自然永遠都是太師尊。”
“不會因為太師尊沒了修為,就看輕了去。”
雲長生說到這,忽然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一開始他對林夕也是如此心懷敬畏,隻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
如今的林夕在他眼裡,隻是一個有點傲嬌,嘴還很硬的林姑娘。
許多事情,再也回不去了。
“小長生呐,你那是沒見過某些弱肉強食的宗門,在那些地方,失去了修為,就等於失去了地位,失去了一切。”
“至少四季山不是如此,不是嗎?”
“那是我教導有方。”
林夕趕緊將功勞攬了過來。
她張開雙臂,看著四季山如畫般的風景,看著海岸邊的潮起潮落,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驕傲。
不愧是她管理過的宗門,那些肮臟齷齪陰狠毒辣的事情,從未在這座山上發生過。
嗯……如果欺師滅祖不算的話……
雲長生似乎看穿了林夕的想法,撇了撇嘴。
這女人也好意思攬功勞。
不說四季山就這麼幾個人,想要勾心鬥角都沒地方鬥。
就隻說說現如今都對林夕尊敬有加的李月。
那姑娘可是他徒弟,這麼好的性子,當然是他教導有方的緣故。
此刻的四季山上依然是冬。
飛雪隨著寒風飄零而下。
一個雪人一動不動的坐在雪地裡,從前幾十年,她一直就像此刻這般,安安靜靜的從練氣修到了元嬰。
至於師尊或者太師尊的指導……隻能說是聊勝於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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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那對師徒都是甩手掌櫃。
一個成天閉關,一個成天想著另一人什麼時候出關。
哪有功夫指導她修煉。
恰此時,一雙白嫩的纖手撥開了雪人身上的雪。
就算成了凡人,氣質依然縹緲出塵的絕美女子淺笑著。
見到李月醒來,疑惑的抬起頭看她,林夕摸了摸李月的腦袋,道了句。
“乖徒孫,我們來鍛煉一下心境。”
“……用麻辣兔頭來鍛煉,還是用烤雞來鍛煉?”
李月好像已經對此習以為常,明媚的小臉不喜不悲,也不厭煩。
她撣了撣身上的雪,露出鵝黃色的勁裝。
從雪地上起身,看著還在想今晚吃什麼的某太師尊,心裡想著,如此下去,心境修為想不高都很難。
畢竟每次修煉到興頭被打斷,醒來後還要忍住揍林夕一頓的衝動,這確實是很鍛煉心境。
“師尊這鍛煉心境的手法,確實獨此一家。”雲長生在一旁麵無表情的說了句。
兩百年前把築基期的他折騰出了一顆琉璃心。
這回又折騰起了徒孫……
插在不遠處的雪雲劍扭了扭劍身,躲遠了一點。
嗬,就這也好意思攬功勞?
這兩貨明明就是乾坤境修煉道路上的絆腳石!
霍霍完了徒孫,吃飽喝足,月已上了柳梢頭。
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倆人麵對麵,正在說著夜話。
“不愧是曾經的仙器,這都不生氣,心境確實好。”
“我看你就是貪吃,鍛煉心境這種借口也就月兒會信。”
“你就是這樣看我的?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女人嗎?”
雲長生聞言不再說話,懶得跟她鬨騰。
夜色漸深,床上的話語聲也越來越輕,漸漸的,呼吸聲也變得勻稱。
女人拱著身體,在男人懷裡尋找著舒適的位置,玉足踢騰了一下,架在了男人的腿上。
她枕間的腦袋動了又動,似是感覺不舒服。
男人拿著發帶把她散亂的頭發紮了一下,那些在脖頸或者其他地方戳來戳去的頭發全部被束縛住。
癢癢的感覺消失,一直在枕間亂動的腦袋也安靜了下來。
“都懶成什麼樣了。”
這聲音說的挺大,林夕卻假裝聽不見,哼哼唧唧的往雲長生懷裡縮了縮,就這樣睡了過去。
正經的或者不正經的,狼狽或者是高高在上,這些樣子雲長生都已經見過了。
在夢裡的時候,隻是嬰兒的小林夕尿褲子都被雲長生見過了。
如今林夕與雲長生單獨相處時,已經完全拋棄了臉麵。
特彆是在床上的時候。
她就是喜歡雲長生慣著她。
誰還不是個小姑娘呢!
夜色已濃。
山腰處不時傳來狼嚎聲。
難得休息的猴子上山把狼揍了一頓,大半夜的,還讓不讓猴睡了?
看著狼恭恭敬敬,一副受教了的樣子,猴子理了理身上的袈裟,很是滿意。
這狼很有慧根,不對,是他的佛法又精深了。
佛有金剛怒目。
拳頭變大了,約等於佛法精深了,這沒毛病。
感受著袈裟上那位老和尚留下的佛法,猴子幾個縱躍,在山林裡砍了幾棵樹,準備重新造一艘船。
原來那艘船天天被雲長生霸占,大概是拿不回來了。
現如今的猴子已經能夠飛行,隻是大海太大,上次嘗試著出海,身體靈氣枯竭,掉到海裡後差點沒淹死。
操縱船隻的話,要是靈氣枯竭了,那就待在船上隨著浪漂泊,然後吐納靈氣就好。
山腰處的林中,轟隆隆的聲音響了小半個時辰。
猴子將斷掉的樹藏好,幾個縱躍後下了山,回到了桃樹下。
在猴子的領導下,整座山徹底安靜了下去。
夜色寂靜。
漫漫長夜在星辰與月亮的光輝中一點一點的消逝。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飄零的飛雪中,鵝黃色的身影又一次被堆成了雪人。
直到朝陽從東邊的海水裡浮出來,這種安靜的氛圍驟然之間被打破。
鳥兒開始鳴叫,餓了一晚上的狼在原地仰起頭,發出嗷嗚嗷嗚的聲音。
像八爪魚一樣抱著雲長生的林夕,也終於醒了過來。
倆人昨晚什麼都沒做,就隻是安靜的摟在一起睡了一晚。
“什麼時辰了?”她夢囈似的問了句,整個身體仍然蜷縮在雲長生的懷裡。
用額頭在雲長生胸口蹭了蹭,然後抬起腦袋,眼睛眯開一條縫,覺得外麵的光有些刺眼,就又把腦袋埋了進去。
“懶……”
“我就懶!我就懶!”
“……”
雲長生感受著身前的柔軟,沉默了一下,決定換個思路。
“一日之計在於晨,朝陽現,紫氣東升,在清晨修煉,有助於你恢複修為。”
“你放屁!”林夕拿頭輕輕撞了一下雲長生。
論起修煉這件事,雲長生可還沒資格指導她。
她現在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凡人,在仙基還沒有恢複前,把這一界的靈氣都灌注到她的身體裡,也不會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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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麼想睡,那就再睡一會兒。”
“嗯嗯,對對對,再睡會兒……”
林夕剛點完頭,床上的被子忽然騰的一聲飛了起來。
她起身,用往下落的被子裹著身體,修長的玉指指著雲長生。
“你……你你你,你打算乾什麼,大早上的,動手動腳!”
她說話的聲音有點結巴,俏臉上滿是警惕。
前幾日說了句新婚之夜要不是她收著手,世間就沒有雲長生這個人了。
然後當晚就遭遇了雲長生的打擊報複,緩了好幾天都沒有緩過來……
那是犁地嗎!?
人家挖井都沒有這樣挖的!
“我以為娘子賴在床上,是在想這件事。”
“你……”林夕氣的手指抖了抖,最後還是沒有拗過雲長生,一臉悻悻的穿上了衣物,下了床。
“哼!”
她輕哼了一聲,趿著繡鞋,走出了房間。
過了一會兒後,又騰騰騰的跑了進來,裙擺在她身後飄著。
“清潔術,清潔術。”
見到雲長生打算說話,她想也沒想的又說了一句“我就是懶婆娘,快給我用個清潔術。”
雲長生……
白色的靈光亮起。
片刻後,端莊出塵的林夕又一次踏出了房門。
她完全不見之前的狼狽,雙手端著,目光清清冷冷的,變成了以往清冷師尊的模樣。
咻。
天邊一道劍光閃過。
雲雪劍繞著林夕飛了一圈,小蘿莉劍靈站在秀氣的長劍上,對著林夕打了個招呼。
“咿呀。”
咻。
又是一道劍光閃過,劍光朝著山腳飛去。
“山下有樂子看。”
山頂上青年男人八卦的聲音久久回蕩著。
小蘿莉劍靈與林夕對視了一眼,皆是很感興趣的往山下走去。
等雲長生出門,山頂又隻剩下了還在努力修煉的李月。
……
……
“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啊。”
“咿呀咿呀。”
“那隻猴昨晚在砍樹,其中一棵剛有了點誕生靈智的苗頭,結果被這猴順手砍了。”
“不過惡有惡報,猴子粘上了那棵樹的氣息,桃樹誤以為猴子背著她有了其它樹……然後就成現在這樣了。”
消息靈通的雪雲劍解釋了幾句。
其餘的人和劍一臉的恍然,再看向猴子,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同情。
這猴活該!
“還能救。”
雲長生說了句,一步跨越到了山腰處。
他把山腰處那棵樹的樹根挖了出來,施展了法術將樹身連在了樹根上,然後把樹種在了桃林裡。
這棵即將誕生靈智的樹是棵紅杉,六七十米高,很是粗壯,看上去有些年份了。
“雲長生,你有沒有感覺靈氣又濃鬱了一些。”
正在天空飄著的雪雲劍看著這棵突然開了靈智的樹,忽然道了句。
按這棵樹的情況,不應該現在開靈智的。
可能是天地靈氣濃鬱了的原因?
“有嗎?”雲長生閉著眼睛,仔細感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