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幾片雲遮住了弦月,放眼看去,伸手不見五指。
過了會兒後,雲朵飄過,慘敗的月光落了下來,映照著一張慘敗的臉。
“還彆說,小丫頭量的還挺準。”
林夕往坑洞裡墊了層絲棉,然後躺上去試了試。
雲雪劍雖然總被他們嫌棄太蠢,不過挖的坑倒是挺合適。
林夕躺在裡麵,繡鞋踢騰了一下,抵住了對麵的泥土。
月光下,她抿了抿唇,然後將一絲一縷的血紅色煞氣留在了坑洞裡。
“你這是在乾嘛?”
在一旁坐著修煉的雲長生聽到動靜,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躺在坑洞裡的林夕,嘴角抽搐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後,他起身走到坑洞旁,拎著林夕的後領子,將這女人從坑裡拎了出來。
“你認真的啊?”他略有些無語的說了一句。
“我在很認真的交代後事,你卻認為我在開玩笑?”
被拎在半空的林夕掙紮了一下,覺得現在這老胳膊老腿的,應該拗不過雲長生。
而且現在這個視角不錯,可以平視雲長生的眼睛,而不用像往常一樣,微微仰起頭。
微風徐徐,倆人的發絲隨著微風亂舞。
雲長生看了眼天色,拎著林夕往臥室走去。
“你上次還說,如果你老死了,讓我把你的屍體扔到岸邊,你那些敵人除了個彆極端的,其他人都不會找我麻煩了。”
“啊呀,這又不衝突,我老死了,你把我扔到岸邊,萬一他們給我留了個全屍,到時候我再變僵屍,這不是剛剛好嗎?”
“……?”
雲長生瞄了眼林夕身上濃鬱至極的煞氣。
就你做的事情,還想要全屍?
沒把你當場挫骨揚灰,那都算人家客氣。
“雲長生,你放我下來!”
“我跟你說,趁著月色,我再去把我那墓穴用煞氣溫養一下,到時候蹦出來,至少也是個旱魃。”
林夕左右踢騰,繡鞋都快甩飛了出去,卻還是掙脫不了雲長生的魔爪。
她有些著急,小臉上滿是委屈。
“快放我下來,我算過日子的,這段時間天地至陰之氣彙聚,不趁此機會將墓穴溫養好,將來蹦出來的僵屍就真的和你說的一樣了。”
“什麼樣的?”
“不是你說的嗎,皮膚乾癟青紫,青麵獠牙,隔著三百裡都能聞到屍體上的臭味。”
說到這,林夕皺了皺秀氣的鼻子,嫌棄的道“咦~惡心死了,我才不要變成那樣的僵屍。”
“那旱魃呢?”
“我翻過書的,旱魃的容貌與生前無異。”
“那還是旱魃好點。”
“那你還不快把我放下!”
“好。”
砰!
林夕隻感覺視線模糊了一下,耳畔吹過了一陣風。
等一切變得正常,後背又重重的砸在了床鋪上。
她頭上的發簪掉了下來,發絲如墨,鋪散在了枕間。
等她回過神來,想要起身,一隻寬大的手掌把她的身子往下按了一下。
砰。
她腦袋磕在了床頭,疼痛讓她眼角泛出了淚花,眼眶變得有些紅。
那張小嘴扁了一下,委屈巴巴的。
這點疼痛當然不能讓林夕哭出來,但弄疼她的是雲長生,這就讓她感覺很委屈。
明明她在很認真的交代後事,結果這男人卻一點都不上心。
抽泣的聲音響了一會兒。
正哭著,一個陰影籠罩了下來。
雲長生雙手撐在林夕腰間兩側的床鋪,見到又哭了的林夕,溫柔的用唇珠將她的淚珠拭去。
剛剛還在哭的林夕感覺到臉上的溫度,一抹紅暈升騰而起。
“你乾嘛?”
想起自己還在生氣,於是偏過臉,不去看雲長生的眼睛。
明明當年被抓住腳踝,她還能麵不改色的將這男人一腳踹出去。
然而如今這身子卻像是不屬於她一樣,隻要雲長生想,那就可以隨意支配。
那是林多多在小鎮一番作為後,留下的後遺症。
有修為時還好,還能抗拒這種感覺。
但變成了凡人後,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完全沒有了反抗之力。
“娘子前些年還在糾結為什麼還不能修煉,怎麼突然間就想不開了?”
見雲長生問的很認真,還在生氣的林夕將頭偏了回來。
她同樣很認真的回答道。
“相公啊,凡人壽數隻有幾十年,從削去仙基至如今,已經快要五十年。”
“未來幾年要是還不能修煉,那就真的要老死在歲月裡了。”
雖然這件事概率很低,但這並不妨礙林夕防範於未然。
話音落下,剛剛還亮著的燭火突然熄滅。
男人的身體擠進了床上,他將被子蓋在倆人的身上,然後把身旁嬌軟的身軀抱在了懷裡。
“沒事的,睡吧。”
“可是,相公……”
“娘子可曾聽聞,破碎虛空的武者,壽二百而終?”
“……?”
正在傷春悲秋的林夕忽然怔住,傷感的氣氛突然間消失的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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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雪你個蠢丫頭,快把那坑給埋了!”
“你主人我還能活很久呢,這麼早就給我挖了個坑,是在盼著我死,好重新去認個主人?”
她才不會承認是自己年齡大了,記性不好,所以把這事給忘了。
咻。
屋外閃過一道明亮的劍光。
小蘿莉劍靈撓了撓頭,不明白林夕乾嘛又凶她。
不過她還是執行了林夕的命令,劍身掃過周邊的泥土,將坑給埋了。
“相公。”
“嗯。”
“我想了。”
“你最近想的次數有點多。”
“不是相公你說的嗎,五十坐地能那啥。”
“……?”
雲長生沉默了一下,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是當年那位清冷師尊該說的話?
這女人在他麵前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嗯,和當年的林多多很像。
這兩女人本來就應該像。
這樣想的話,雲長生很快就適應了。
燭火又亮了起來。
屋裡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等等,雲雪劍還在外麵。”
雲長生提醒了一句。
雲雪劍離仙器隻有一步之遙,且不受他掌控,他可沒辦法屏蔽這柄劍。
“沒事的,就是個小丫頭,什麼都不懂。”林夕一臉的無所謂。
她繼續道。
“凡間夫妻隻有一張床,生了個孩子後,孩子也睡在那張床上。”
“難道之後他們就不行夫妻之禮了?”
“可他們是凡人。”雲長生反駁。
“我現在也是凡人。”
“……”
好有道理。
午後的陽光略有些灼人。
透過窗紙照在臉上時,讓人恨不得把天上的太陽給摘下來。
被窩裡的人拱了拱身體,把腦袋也埋進了被子裡。
過了一會兒,發鬢被汗水染濕。
被子被無奈的掀開。
悶的麵色潮紅的林夕深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氣,她看了眼鏡子,從床上起身,摸了摸亂糟糟的頭發,還有臉頰上的汗水。
“相公。”
雲長生雖然不在身邊,但她知道他能聽到。
一陣白光閃過。
清潔術衝破了屋門,籠罩在了林夕身上。
她身上黏糊糊的感覺消失,淩亂的長發宛如水墨,順著光滑的脊背流淌而下。
“在漱一下口,都是你的味,好惡心的。”
又是一陣白光閃爍。
林夕心滿意足的穿好衣服,從床上起身。
想起昨夜雲長生的話,不知道滿身煞氣的她算不算是破碎虛空的武者。
保險起見,還是再練一練武,到時不能修煉,也能活兩百。
想起李月還是凡人時,過了一百多年還蹦噠到了四季山,她頓時下定了決心。
在房間裡翻翻找找,尋覓著武學秘籍。
翻了一會兒後,沒找到,於是推開屋門,打算去找雲長生。
路過山頂,李月還在修煉。
林夕掌管四季山時,山頂隻有冬天,這位徒孫總是被風雪堆成雪人。
雲長生四季術入門不久,經常操縱山頂四季輪轉。
於是夏天偶爾一陣暴雨,這位徒孫又會被泥水衝刷成小泥人。
讓她找個洞府修煉,她還不願意,說是在外麵,更能感受天地自然。
這是她的道。
昨夜被滋潤過的林夕心情不錯,路過正在修煉的徒孫時,拿著手帕給徒孫擦了擦臉上的塵土。
擦完後,這才背著手,漫山遍野的開始找起了自家男人。
找了一圈沒找到。
於是略有些嬌氣的喊了一句。
“相公,你在哪?”
“海邊。”
林夕耳畔響起兩個字。
“又去釣魚了嗎?”
“或者看樂子去了?”
她心裡念叨了一句,操控著血紅色的煞氣,隻用了幾分鐘,就來到了山腳下。
剛等她站定,就見到了極為壯觀的一幕。
天地靈氣像是狂風巨浪一般從遠處翻滾而來,它們凝結在一起,與海浪一起共舞。
無數的海獸追逐著這股用天地靈氣凝結的巨浪,明明食物就在身旁,海獸們卻沒有相互追捕,而是默契的互不乾擾。
砰!
一條體長數十米的鯊魚甩動魚尾,躍出了海麵。
滿口鋸齒反射著陽光。
可就在鯊魚即將衝入翻滾的靈氣中時,一個巨大的陰影忽然將鯊魚籠罩。
這是一條比巨鯊還要大出幾十倍的海獸。
可能是條深海魚,長的有些隨意,頭頂還頂著一個很大的燈。
這條巨大的宛如小山一樣的魚在翻滾的靈氣中打了個滾,然後心滿意足的落回了海麵。
砰!
海水分流,被砸出一個巨坑。
海浪衝天而起,洶湧的海水似乎讓四季山都跟著晃動了一下。
“靈氣潮汐?”
林夕看著眼前的一幕,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了一句。
渡劫修士飛升時,會將一身靈氣攜帶入仙界。
隨著歲月變遷,此界靈氣也就越發的稀薄。
因此,靈氣潮汐隻在古籍中有記載,甚至許多修士認為這是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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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古籍中的時間推算,上一次靈氣潮汐,發生在幾百萬年前。
之前總是聽雪雲劍念叨著天地發生了異變,作為凡人的林夕卻沒有什麼感覺。
而且當初靈氣隻是濃鬱了一點點。
如今幾年過去了,林夕終究是切身的感受到了天地間的變化。
“等等,靈氣變得這麼濃鬱,那他豈不是會修煉的更快?”
“我現在都還不能修煉呢!”
這與當初的計劃完全不符啊!
到時候還沒等她恢複到渡劫期的修為,雲長生卻可能已經飛升了……
林夕心中閃過一絲焦慮,在海岸邊巡視了一圈,找到了雲長生的身影。
“相公。”
她拽著自己的衣角,挪著小碎步走了過去,然後有些擔憂的看著雲長生。
“怎麼了?”雲長生將目光從靈氣潮汐中移開,轉向了林夕。
“那個……你……是不是又要去修煉了?”
“是有這個想法,不過要等你能重新修煉了,我再去修煉,下一次閉關可能會很久。”
雲長生想一次性突破合體期到大乘期的屏障,這件事對許多修士來說,都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
更有無可計數的修士倒在了這道門前,蹉跎在了歲月裡,化為了一捧黃土。
非天縱之資,不可躍。
躍過了,那就是萬載的壽元,苟一點的,甚至能活個兩萬歲。
對於許多底層修士而言,這樣的人幾乎已經與仙無異。
足以俯視歲月變遷,見證一部部史書從誕生到毀滅。
“哦。”林夕點了點頭,乖巧的沒有反駁雲長生的話。
之前還在期望著能夠早日修煉,恢複修為。
如今卻是有點不那麼想了。
她也沒在問武功秘籍的事情,隻是安靜的站著,然後就像夢裡那樣,纖手抓住了雲長生的衣角。
可能是想的事情有點多。
也可能是害怕會失去,她手心不知何時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液。
倆人看著蔚藍的大海,靜默無言。
兩人都知道,入了大乘,太上忘情將再次發生變化。
但提升修為又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理論上大海無定,隻要不回陸地,幾乎不會再與那夥人不會遇上。
可師徒倆的運氣……
所以修為當然是提升的越快越好。
或許當站在大乘期巔峰,再前進一步就是徹底的太上忘情,那時的雲長生才會猶豫,才會暫時停下修行的腳步。
轟隆隆!
浪花翻滾著。
四季山難得的逆著海浪漂泊,繞過了靈氣潮汐。
猴子還在想著謀害紅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