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落下。
海獸的屍體浮起,各種顏色的鮮血在海麵上渲染開來。
大多數是鮮豔的紅,有時也有綠的黃的藍的黑的。
然後是各種內臟伴隨著腥臭味,肆意的飄散了開來。
手持寬大巨劍的武極再次斬出一道劍光。
劍光浩浩蕩蕩,就連濺起的水花中,都被染上了劍意。
某滴水珠飛濺到霓裳身邊,割破了她的道袍。
她往旁邊躲了躲,然後道了句。
“這麼多年了,還沒殺夠嗎?”
“彆來多管閒事!”武極停止了揮劍,壯碩的身體懸停在了海麵上。
七劍宗的功法有缺陷。
突破至大乘後,如果沒有七幻蓮補全這個缺陷,那七劍宗弟子就會變得暴躁易怒。
唯有殺戮能夠止住這種怒意。
“無定走了,想殺就多殺點。”
“師兄說得對。”
一旁,燕王的長輩在那拱火。
話音剛落下,之前還稍有克製的武極再次揮出了一劍。
這次寬大巨劍直直的劈在了海麵上。
轟的一聲。
一條金色細線以劍尖為中心,向著前後延伸。
“極劍!”
他大喝一聲,金色細線猛然間加快了延伸的速度。
就連渡劫修士的眼力,也看不到金線到底延伸到了何處,仿若真的沒有極限。
“開!”
又是一聲大喝。
海水忽然翻滾。
他握著巨劍的手輕輕顫抖著,神情有些費力的將劍抬起,然後惡狠狠的將劍掄了出去。
轟!
一聲炸響。
海水以金線為界,朝著兩邊散開。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水聲逐漸變大,就像是兩個瀑布正在奔流而下。
往下看去,這一劍已經劈到了千米以下。
下方翻滾的海水已經變成了黑色,像是一個擇人而噬的深淵。
“真殺啊。”
之前還在拱火的兩個道士愣了愣。
沿著金線往前看去,卻什麼都沒看見,劍意已經將沿途的一切化為了齏粉。
“順著金線走。”
武極心中的暴虐散去了一些。
他冷冷的說了一句,然後沿著金線開始向著前麵走去。
“這樣飛,要飛好幾年才能找到吧?”燕王的長輩問了句。
“他們重新屏蔽了方位,隻能模糊的感應到就在這條線上。”
武極解釋了一句,一步跨出,身影已經在極遠處。
“我不是很急。”霓裳攤了攤手,有點慵懶的伸展了一下腰肢。
她捂著嘴打了個哈切,然後往金線的另一個方向飛去。
所有人裡,就屬她的仇最小。
她隻是對林夕的故事很感興趣,並且想讓故事變得更精彩一些。
其他的,倒是無所謂。
燕王的兩個長輩對視了一眼,想也不想的跟著霓裳摸魚去了。
找人這種辛苦的工作,還是讓武極那種莽夫來做吧。
海麵變得寂靜。
隻有海獸的屍體飄浮著。
過了幾天,等渡劫期的威壓完全散去,躲過一劫的深海巨物浮出了水麵,將這些屍體一點一點的吞食。
等它們潛回了海水中,這裡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正在往前飛的道士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都一樣,都一樣。”
就像當初被坑殺的幾十萬將士。
百年過去,如今那個地方依然人來人往,去祭奠的人也越來越少。
再過些年,這件事同樣會掩埋在歲月裡。
或許會有寥寥幾句記載,但也已經很難感同身受。
……
……
四季山。
坐於山腳的林夕看著翻滾的海浪,螓首搖了搖,那根桃木釵也跟著晃動了一下。
“果然,臨時學會的法術,效果不會太好。”
“不過總算有點作用。”
至少不會被一下子找到。
想到這,她抿唇笑了笑,沒有再看猴,也沒有霍霍山林裡的兔子。
隻是坐在四季洞的洞口,安靜的沒有言語。
總是被她拿在手裡的木雕也被她放回了小院。
一直嘰嘰喳喳的小蘿莉劍靈身為陣眼,此刻正漂浮在天上。
見到林夕有些孤單的身影,她似乎是想要下來,卻被林夕用手止住。
“老實一點。”林夕低聲訓斥了一聲。
“咿呀咿呀。”小蘿莉劍靈扁了扁嘴,看著凶巴巴的林夕,也不敢反駁。
她趴在長劍上,撅著小屁股,安安靜靜的曬起了太陽。
陽光微醺。
金色的陽光同樣將林夕也籠罩在了其中,她雪白的肌膚將陽光反射,看著極為耀眼。
“連雪都不下來,看來都在修煉。”
她低歎了一口氣,輕聲自語了一句,然後對著四季洞繼續道。
“我也要去修煉了,可能會很久,不用擔心,就在當年你自縛身體,想要束縛心魔的那個山洞裡。”
林夕說完,從雪地裡起身。
她將放在宅院裡的木雕取走,放進了山腳的山洞裡。
看著周圍的錦榻還有鏡子,她不自覺的露出笑容,眸光閃過幾絲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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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嗎?”
“要不是他有了心魔,我們與他大概不會走到這一步。”
“至少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讓他把腳摸了。”
木雕幽幽發光,表示認同。
“確實玩的變態。”
“而且看他那些合歡宗的法器,他腦子裡就沒乾淨過。”
“肯定是早就窺覷我的美色,隻是礙於師徒身份,所以比較克製而已。”
說著,走到鏡子前照了照,看著鏡中如花似玉的臉,又想起三歲那時,這身子渾身沒有一塊好肉,臟兮兮的。
“見到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想起大雪天裡的初遇,那個衣著破爛,差點為了一個冷饅頭被打死的雲長生。
林夕抿了抿唇,覺得挺般配。
不管是狼狽的時候,還是現在,都很般配。
洞裡恢複了安靜,隻有木雕散發著幽幽的光,與林夕一起回憶洞中的一切。
想到了後來,她和木雕都沒了動靜。
木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林夕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
總感覺膩膩的……
“遇到我,真是算你命大。”
“要是在彆的宗門,敢誕生這樣的想法,這樣的心魔,鎮魔洞才是你的歸宿。”
木雕繼續放光,很是讚同林夕的話。
歲月悠然而過,那些事,轉眼已經過了幾百年。
還曾記得那對互相遷就的師徒?
還曾記得小城裡那對相伴了一生的夫妻?
林夕就這樣陷入了回憶裡,久久沒有回過神。
四季洞裡。
幽暗寂靜,沒有光亮,小小的方寸間,一個男人盤膝坐在蒲團上。
他閉著眼睛,雙手放於倆膝,看其模樣,不像是在修煉,更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男人眉頭時而輕輕驟起,周圍靈力湧動,修為不易察覺的向上攀登了一步。
可是就在他即將完全跨越那道瓶頸時,又忽然止住了前進的腳步。
“跨入大乘,芸芸眾生將逐漸取代七情花在你心裡的地位。”
“這個過程不可逆,直到你修到渡劫,完全忘記這段感情。”
“到時,你與她的記憶對你而言,隻是記憶,就像一幅幅畫卷,再也不能激起你的任何情感。”
雪雲劍的話在雲長生耳畔回蕩著。
那些翻滾而來的靈力衝刷著他的身體,最後又全都消散一空。
自從夢醒,林夕斬仙基歸來,他一直都在有意無意的拖延自己修煉的步伐。
他以為能夠拖延到林夕恢複修為,到時就算忘了,林夕也有了自保的能力。
可命運似乎與他開了個玩笑。
那條蛟龍可能是覺得天氣好,也可能是待久了想要出去散散心,於是走了。
大海不再無定。
當初強闖四季山的那些人,再找上門來,似乎隻是時間問題。
而他也不得不堅定的朝著那片潔白的光,朝著浩瀚無比的無情道邁近。
“修仙界是不是也講究門當戶對?”
他朝著雪雲劍問了句。
想起當年回山時,他曾對林夕說,將來就算有渡劫修士上門,他也願意一起承擔這些因果。
如今想來這真是一個笑話。
因為現在的他,根本承擔不起如此因果。
“曾與你說過的,隱仙不沾因果,但是陷入情劫中的隱仙就不好說了。”
“誰也不知那時的隱仙會做出什麼事,招惹到什麼敵人。”
“還記得你們四季山那位喊著愛情真苦的老祖嗎?”
“近日裡無聊,我翻了翻你們四季山的典籍,大概知道他是誰了。”
“那時雲雪劍從外麵回來,與我說了這件事。”
“說是有個以四季為術法的人,血祭了數萬妖獸,想要為一個凡人延壽。”
“最後無定出的手,那個以四季為術法的男人最終身死道消。”
“當年的林夕以為情劫已經散去,但心中應該還是隱約覺察到了不對。”
“這或許也是她當時想方設法找借口遠離你的原因之一。”
“你是不是被她收買了?”雲長生瞥了眼雪雲劍,頓了頓後又說道。
“我不是讓你看著她嗎,你怎麼又回來了?”
嗖。
長劍破空,瞬間不見了蹤影。
而在雪雲劍走後,一柄染著血腥味,在黑暗中依然閃著寒芒的長劍從雲長生的身後飄了出來。
他抬手,猶豫了一下過後,最終還是握住了這柄劍。
“當年總是你保護我。”
“如今該我保護你了。”
他不管林夕做的是對是錯。
林夕錯了,那就代表他也錯了。
想要傷害林夕,那就從他的屍體上跨過去。
雲長生眸中沒有了遲疑,那道阻攔他修煉的屏障轟然間破碎。
靈氣朝著四季洞奔湧而來,絲絲縷縷,凝結成了水滴。
他將意識沉入浩瀚無邊的無情道上,拿著劍,一筆一畫的將自身領悟的道印刻了上去。
隨著時間流逝,一個女子的身影出現在了浩瀚潔白的大道上。
這女子可能代表林夕,可能代表林多多,也可能是同時代表著她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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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的光芒散開,女子的身影突然從大道上消失。
雲長生見此也不以為意。
他周身劍光縱橫,一遍又一遍的將女子的身影刻了上去。
轟!
大道似乎是被激怒,潔白光芒猛然變得明亮,照耀著四方,像是要刺瞎人的眼睛。
身穿月白色長袍的男人被反震了出去,長劍跌落在地。
他的眸光越來越暗,看著再次消散的女子虛影,撿起長劍用力投擲了出去。
然後就此不省人世。
四季洞中,隻有那柄閃著寒光的劍仍然飄浮在半空中,濃鬱的血腥味彌漫著,周圍似乎是屍山血海。
……
……
“咦,終於肯突破了?”
山腳的山洞裡,林夕感覺到靈力的異常湧動,低聲說了句。
她摸了摸手裡的木雕,然後將木雕放下,自己獨自一人背著小手走出了山洞。
“天若有情天亦老。”
林夕抬頭看著天空,淺笑著說了句。
可惜了,好像來不及了。
她回到山頂,拿著玉簡寫寫畫畫,大概意思是讓李月彆忘了收個徒弟。
否則飛升上去,道統卻斷了,怕是不好交代。
她將玉簡放在雪人的手裡後,很是灑脫的轉了個身,又去山腰處霍霍了一隻兔子。
接著,拿著烤兔肉,小口咬著,坐在山腳看了一出猴片。
“樹啊,你這有點不行。”
“你看我就把我家男人馴服了,現在聽話的不得了。”
桃樹聞言,頓時開啟了暴走模式。
幾十根樹枝飛舞著,很是興奮的樣子。
“吱吱!”猴子拚儘全力獲得了喘息之機,他手指指了指林夕的方向,呲著尖利的牙齒。
這個惡毒的女人!
“樹啊,你看他還有力氣掙紮,你是不是太虛了,要不要補補?”
“吱~”
“吱~”
猴子慘叫了一聲,指著林夕的手指垂落了下去。
似乎是覺得動靜太大了,有點不雅。
桃樹給猴子嘴裡塞了一個漆黑的桃子,然後將猴拖進了樹洞。
一旁的紅杉看的一臉懵逼。
在剛剛誕生靈智的小朋友麵前做這種事,真的好嗎?
他挪了挪樹根,地麵似乎震動了一下。
山腳被林夕搞得一團糟,她自己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直到黃昏時分,她才不知道從哪逛了一圈後回來,走進了山腳的山洞裡。
一枚枚玉簡飄浮在她的身邊,她選了又選,拿起了其中一個玉簡。
然後將其他玉簡放回了儲物戒指裡。
“今天就用你打發時間了。”
木雕散發著幽光,湊到了林夕身邊,似乎是想看一看雲長生最近又寫了什麼故事。
林夕見此,將視覺分享了過去。
“哪吒鬨海,寫的挺不錯的。”
說著,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點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沒有懷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