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祂兩隻小手嘗試著扯了扯手裡的線,結果沒用多少力氣,絲線就“啪”的一聲,斷成了兩截。
見此,那雙一黑一白的眼睛轉移了目光,低頭,注視著人間。
隻是微微用力,世間就像有一把無形的鐮刀割過,那些連接著仙界的絲線成片成片的斷掉。
然而隨著絲線的斷掉,那些生靈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呆滯。
片刻後,他們就像瘋了一樣,尋找著將他們思想禁錮的那根線。
“乾旱了仙人會降雨。”
“水災了仙人會來治水。”
“饑荒了仙人會來發糧食。”
“受傷了仙人會過來醫治……”
“我們為什麼要自己努力?”
“還給我們,快把這些還給我們!”
祂正疑惑到底是誰在說話。
低下頭時才發現,這是眾生在一起說話。
祂就親眼看著凡間的生靈們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條線,然後一圈又一圈的纏繞在了自己的身體上。
這是他們自願戴上的枷鎖。
他們對此,甘之若飴。
“真是一個令人絕望的世界啊。”
凡間的生靈絕望。
修士也絕望。
如今,連天也感受到了絕望。
修士們一門心思的想要修煉,想要變強,想要飛升仙界。
而凡人們則無心改變現在的這一切,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
祂從前不想去管他們到底想怎麼去活,依附誰去活。
這些事情本來與祂無關。
但如今卻是有關了。
就算祂將禁錮思想的線切斷千遍萬遍,亦是無用。
因為此界生靈會自己將線綁回身體上。
而有這些線的存在,祂就算帶著這個世界逃到混沌的邊緣,也終究會被仙界的天抓到。
就像飛在高空的風箏,隻要線還綁在風箏上麵,線的另一端被人握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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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管風箏飛的再遠,隻要握住線的人想要把風箏拉回來,那風箏就必須要回來,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兔子遇到老虎就會跑,這已經成為了它們的本能。”
“那這種本能是如何誕生的呢?”
“也許在萬古以前,兔子第一次見到老虎的時候,並不會跑,老虎想吃它,它還會反抗。”
“可一次次的反抗過後,鮮血林漓的事實告訴他們,反抗沒有用。”
“反抗隻會被吃掉。”
“而逃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到了後來,兔子遇到老虎,就隻會逃跑了,且這種想法已經印進了血肉與靈魂裡,形成了本能。”
“修士和凡人也是一樣。”
“也許萬古以前,他們也曾反抗過現在的生活。”
“然而每一次反抗都以失敗而告終。”
“到了後來,他們隻能接受現實,安於現狀。”
“這種想法也印刻進了他們的靈魂與血肉裡,成為了本能。”
十劫宗。
天劍閣。
容曉羽依然是一襲緊致的青色衣衫,手裡握著一把古樸的長劍。
頭發半黑半白的少女站在容曉羽的身旁,聽到容曉羽的說話聲後,疑惑的偏了偏頭。
“這是雲長生話本裡說的。”容曉羽見到了祂眸中的疑惑,於是回答了一句。
“這樣啊,那顆藍色的球上,確實有許多新奇的想法。”
祂點了點頭,然後像個普通少女一樣蹲下身,兩手托著腮。
麵前的湖水將祂精致到毫無瑕疵的容顏映照了出來。
“就算跑掉了又如何?”容曉羽同樣蹲下身,她眸中平平淡淡的,沒有任何的光彩。
就像是一塊冰冷堅硬的石頭。
“仙界的祂如此強大,就算跑掉了,也是會被抓回來的吧。”
“也許祂並不是很在意我跑掉呢?”
頭發半黑半白的少女抬起手,將自己純白的那隻眼睛按住,隻露出那隻漆黑的眼眸。
那隻眸中所倒映的,是一片虛無。
“太上忘情的真正源頭是來自於祂,仙界的天如此冷漠,真的會在意我的逃跑嗎?”
“要是祂在意呢?”
容曉羽轉過頭,空洞的眸光將此界的天倒映在其中。
“將自身安危置於彆人心中的想法,這好像不是你的性格。”
“當然不會如此草率。”祂想了想,然後用手指了指天空。
“如果我猜測的沒錯,上麵的祂,可能出了一點問題。”
“在問題解決前,祂應該沒空管我。”
“出了什麼問題?”容曉羽語氣淡淡的問了句。
仙界的天這樣的強大,也會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嗎?
“你且看。”祂抬手指向了周國林府,那裡有個名為朱衛權的中年男人。
這人從前是個練武的,後來當了官,在之後紛亂的世道裡,他又很幸運的活到了最後。
而在他的身體裡,沒有那根禁錮思想的線。
“像這種人還有好幾個,可見祂對此界的掌控力度沒有這麼強大。”
“像祂這樣的存在,不該出現這種問題的。”
“所以祂肯定出問題了。”
容曉羽要是七情六欲還保存完好,大概會道一句天真。
僅靠這一點證據,就確認仙界的天出了問題,到時候大概會死的很慘。
“或許你也該安於現狀。”
“按你說的,你還有許許多多的同伴,低調一點,不要讓祂注意到你,或許你可以一直活下去。”
“安於現狀隻有兩種結果。”祂比出兩根手指,繼續道。
“第一種,某一天靈氣枯竭,然後像山海界一樣,一群飛升無望的修士整天打界心的主意,最後一整界被打爆。”
“第二種,仙界的祂注意到了我,然後把我給吃了。”
“但安於現狀,你還可以活很久。”容曉羽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語。
“可那樣活的沒什麼意思啊。”
“那怎樣活著才算有意思?”
“……”
倆人都不再說話,周圍隻能聽到風吹樹葉的聲音。
十劫宗沒什麼人。
宗主也在修煉,不怎麼管外麵的事了。
難得有人路過,對於容曉羽一個人下棋,一個人自說自話這種行為,早已習以為常。
仙戰爆發的很激烈,但卻沒影響到十劫宗。
有祂在,漁夫當然找不到這裡。
畢竟漁夫就連神卦都沒找到,又怎麼找得到有祂存在的地方。
所以此地還和仙戰之前一樣,該修煉的修煉,該玩樂的玩樂。
兩個人蹲在湖邊,一連好幾天之後,祂才道了句。
“我越來越覺得,你比我更適合成為天道了。”
祂說完,終於從湖畔邊起身。
水麵隨著祂的動作起了波瀾,模糊了水中的倒影。
“你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兩天,又有一個天被吃了。”
祂頓了頓,然後走到了棋盤邊,坐在了石凳上,兩隻手比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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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和我差不多的存在,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沒有了。”
場麵再一次陷入了安靜。
直到許久後,容曉羽才道了句。
“如果你隻是想切斷此界生靈身上的那些線,我或許有辦法。”
“你有辦法?你說過的,將線捆在身上,已經成了他們的本能,除非把此界生靈都殺了,否則沒人能夠切斷他們身上的線。”
祂猶豫了一下後,繼續道。
“如果所有生靈都死了,那我也就不複存在了,這一界將變得空蕩蕩,一無所有。”
“嗯,我有辦法。”
容曉羽還是堅持著自己的說法。
說完後,朝著虛空伸手一指,一枚空白的玉簡開始成型。
靈光閃爍著,往空白的玉簡填充著內容。
片刻後,她將玉簡收回,然後身影消失不見。
祂想了想,朝著容曉羽的方向看了過去。
容曉羽沒有走多遠,祂去到了十劫宗附近的一個村莊裡,找了一個幸存的凡人,然後打暈。
幾刻鐘後,不知道她是怎麼折騰的,那個凡人居然在睡夢中主動解開了捆住身體的線。
祂看了半晌,沒看明白,但卻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
於是意識遁入了那個凡人的夢中。
夢裡是黑暗的混沌。
不遠處正爆發極其恐怖的戰鬥。
空間一片一片的坍縮,星河成片成片的爆炸。
祂很快就在戰鬥中心找到了那個凡人。
那凡人此刻正揮舞著劍,將一個個看起來極其強大的生物鎮壓。
“區區陰影領主,也敢和我混沌之主龍傲天叫囂。”
“劍來!”
“……”
這是什麼鬼東西。
“雲朗寫的話本,我讓狗剩在夢中成為了話本裡的男主。”
容曉羽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夢境中,與祂站在了一起。
祂聞言,沒有問狗剩是誰。
對於此界近乎全知的祂一眼就認出,狗剩就是混沌中間那個自稱混沌之主龍傲天的男人。
“外麵過去了三刻鐘,夢境裡已經過去五百多年了。”
“當了五百多年的龍傲天,狗剩擺脫了印刻在靈魂裡的本能,主動解開了那根禁錮他思想的線。”
很離譜,看著好像根本不可能成功的操作,但卻真的成功了。
“區區仙王也敢放肆!”
倆人正說著話,夢境裡的狗剩又一眼瞪死了一個仙王。
在此刻的他看來,仙人算個屁!
最厲害的仙王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敵。
那根整日裡念叨著修仙的線,他自然是看不上了。
“如果你讓整個世界的生靈全都入夢,讓他們在夢裡當一回話本裡的男主。”
“到時,他們會在夢中自己把身上的線解開。”
“隻要不從夢中醒來,他們就不會再去主動將自己捆起來。”
“然後,你可以趁著他們睡著的時候,帶著這一界跑掉。”
“這能行嗎?”祂總覺得這件事情有點不靠譜。
雖然說試試又不用錢,但要是失敗了,這可是會要命的。
其實要命倒也所謂。
可命沒了,最要還是沒有成功,那真是太憋屈了。
“我隻能全力出手一次,出手後,我的靈魂和意識會一點一點的消散,這是仙界的天給我種下的禁製。”
至於逃跑後,離仙界的天足夠遠,到時這個禁製會不會解開,祂也不知道。
“而且夢醒後,這一界的生靈不知道會不會再把那根線找回來,然後重新將他們自己捆上。”
“這線你能複製做出來嗎?”容曉羽將目光從混沌中心的戰場上移開,然後看向了祂。
“大概明白了這是什麼東西,應該能做出來。”
“那不就很簡單了嗎?”容曉羽說完,繼續道。
“那你等他們在夢中將自己身上的線解開後,再做一根一模一樣的線,捆他亼們身上。”
“這樣他們就算是從夢裡醒來,也不會再去尋找原來那根線了。”
“這叫做以毒攻毒。”
這話聽著好像依然不是很靠譜。
“我還是研究一下,朱衛權身上為什麼沒有那根線吧。”祂想嘗試一下另外的方法。
容曉羽卻不看好祂的這種想法。
“你應該知道的,能自己掙脫那根線,不受那根線影響的,畢竟是少數。”
“這種事情很難複製。”
“而且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掙脫了這根線,還有那根線,掙脫了那根線,還有下一個根線。”
“無休無止,永無止境。”
“倒不如你自己造一根線出來,將他們捆住。”
容曉羽說著,又拿出了一枚玉簡。
“雲朗寫的話本,你應該都看過的。”
“周樹人,你認識吧?”
“……”
這話本祂確實看過,好像叫什麼迅哥語錄。
“你待在天上,看過的事情比我多的多,許多事情你應該自己清楚明白。”
這句話落下後,容曉羽對著祂攤開手,說了句。
“給我。”
“給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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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造的線啊。”
“哦。”
祂還真就給了。
一條無形的,觸摸不到,卻能感受到的線。
與自仙界垂落,捆住此界眾生的線幾乎一模一樣。
這條線同樣在傳播著修仙至上的思想,甚至猶有過之。
容曉羽拉著祂遁出了夢境。
然後用祂造的線,將狗剩捆住。
在夢中當了幾百年龍傲天的狗剩慢悠悠的醒來。
夢畢竟是夢。
清醒後,就會逐漸遺忘。
做完這個夢的狗剩還是原來的狗剩,但他卻沒再去找當初捆住自己的那根線。
因為他身上已經捆了一根一模一樣的,而這根線來自於祂,來自於此界的天。
“如果你對這根線傳達的思想不順眼,還可以通過這根線慢慢改變他們現在的想法。”
“大概幾代人過後,就可以將他們的想法完全改變。”
祂聽到容曉羽的話後,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該是你來做的,你如果看不順眼,那你就慢慢改吧。”
容曉羽才是下一個天。
這次的事情結束後,祂如果還有命活著,那就轉世去了,花鳥蝴蝶都可以。
如果身死魂滅了,那也能接受。
“我也懶得改,我也不能保證,我的想法一定是對的,他們的想法就是錯誤的。”
“我在笑他們,後來人在笑我。”
“那就試試吧。”祂如此說了句。
當看到狗剩不再去尋找當初捆住他的那根線,少女就已經想去實踐一下容曉羽的想法了。
“總之,隻要能跑掉就好。”
“仙界的天,肯定是出了問題的。”
“隻要跑掉了,仙界的天就不會再來管這一界了。”
很是草率的擬定了逃跑的方案後,頭發半黑半白的少女緩緩升空。
祂在天上睜開了眼,於是半個天空一半變成了黑色,一半變成了白色。
容曉羽抬頭看著天空,不明白祂為什麼這麼確信仙界的天出了問題。
這種極度自信的表現,就像是親眼看到仙界的天出了問題一樣。
容曉羽沒想明白,就不打算想了,她現在已經失去了追根究底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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