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也慢慢安心下來。
上大學以前,總覺得北大學生會有什麼魔力似的,或許是聰敏過人,或許是三頭六臂,如今看來,三頭六臂是沒有的,聰敏大約是有的,過人卻不一定了。
假如要說有什麼共性的話,那就是人人刻苦。彆看有的人白天又鬨又玩的,到了晚上,彆人看不見的時候,他們更是要把白天的損失給補充回來。
比如看似自由散漫的董誌成,每天必拿一本名著,連上課都好像在看課外書,然而,真實的情況是他眼睛瞅著名著,耳朵豎著聽講,而手裡書頁,半天都不會去翻一下。
最刻苦的則是侯兵,每天早晨五點鐘起床,五點半開始自習,一整天都忙忙碌碌,到9點準時臥床,9點半發出均勻的呼聲。
能在宿舍這種地方提前兩個小時睡覺,而且睡熟的,本身就是一種技能,當然,也可能是侯兵累壞了,以至於挨到枕頭就睡。
楊銳不能保證自己的智力高於所有人,隻好學習舍友們的努力精神,半個月堅持下來,果斷引起了老師們的注意。
畢竟,大家都還處於大一階段,許多基礎課還是就著高中的基礎在講,楊銳在專業方麵不知超脫了幾代,用不著特意表現,都會在課程上表現出超過同齡人的學習水平,何況他還比普通學生刻苦一些。
隻交了兩次作業,教基礎生物的唐集中教授就注意到了楊銳。
北大生物係是非常牛氣的院係,創建於1925年,是中國最早創立的生物專業。當然,時間早不是牛的理由,牛的主營是它在建國以後,合並吸收了北大燕大和清華三所大學的生物學精英,由此一躍成為中國第一的生物專業。
到了1980年前的合並紅利雖然消耗的差不多了,但北大生物係的底蘊還是留了下來,具體表現就是本科生的專業基礎課和專業課均有教授主講。
這是非常誇張和令人豔慕的,雖然在恢複高考之初,願意給本科生授課的教授非常多,但在全係統教授授課的情況下,隻要有一兩名大師授業,其實就已經幸福在雲端了。
以大師啟蒙的好處,說之不儘。幼兒時期有資格接受大師啟蒙的普通人少之又少,但當一個人步入大學的時候,其實正是重塑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的再啟蒙時期,大師授業,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就一名科研猿來說,這幾乎是它進化成人的必由之路。
向前一步是科學家,向後一步是科研民工,學界的金字塔,遠比商界和政界來的殘酷。
教基礎生物的唐集中教授,算得上是半個大師。就國內的生物學研究來說,唐集中可以說是達到了頂峰,曆屆的生物重點工程,年逾50的唐集中也總是有份參與。
但是,自80年代以來,生物學正在飛速的發展,對經費、儀器和效率的要求節節攀升,譬如正開展的如火如荼的全基因組測序,給一隻果蠅做全基因組測序,啟動資金就要數百萬美元之多,作為國內生物界大牛,但尚未進化到大牪的唐集中教授,就顯的有些力不從心了。
當然,他還是竭力申請了近百萬元的經費,重組自己的實驗室,力圖參與明年的國家級重點實驗建設計劃。
儘管科研工作很忙,唐集中還是很用心於日常的教育工作,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
除此以外,唐集中和其他教授一樣,也有拉壯丁的習慣。
在這方麵,唐集中的主要目標是大四和大三的學生,每年的新生季,也都是教授們尋找補充兵的季節。
楊銳是唯一一個被叫到辦公室的大一新生。
不似交頭接耳的大四生,誰都不認識的楊銳默默的打量著周圍環境。
紅色的大張寫字台,壘著四五疊的資料,卻又倒塌了一半,像是年久失修的城牆。
窗的兩邊都是書架,不到一人的高度,就用三合板和木條訂起來,歪歪斜斜的,毛刺亂炸,粗糙的像是民工的腳手架。
“看來,科研經費還是不夠用呢。”楊銳暗自嘀咕一聲,如果是有錢的教授的話,書桌可以混亂,怎麼都會買一個過得去的書架吧。
窮教授可從來不是什麼好稱謂。助教可以窮,因為在給教授打工,講師可以窮,因為在給教授打工,副教授也可以窮,因為在給教授打工,如果教授也窮的話,團隊可就沒有希望了。
沒有錢搞科研,就像窮人蓋房子一樣,你可以用少少的錢和多多的聰明才智蓋一個充滿意境的籬笆小屋,但你不可能在沒錢的情況下弄出亭台水榭和瓊樓玉宇。
不談一個實驗室的設備和基建成本在極端情況下,研究員可以趁著深夜借用彆人家的,但做實驗,你最起碼得買得起材料吧。
就生物係的各種實驗來說,一隻小白鼠總得幾毛一塊的,若是想用特殊型的小白鼠,比如某種基因缺失的,一隻就得幾百上千塊。試藥用的大猩猩更貴,幾萬美金都是人家支持科研了。當年北大的陶其敏教授,就是因為買不起大猩猩,於是用自己的身體試了中國第一支乙肝疫苗,萬幸成功,並因此挽救了數以千萬計的國人,功莫大焉。
但是,這畢竟不是一種常態,楊銳想做的功能基因組,也不是用這種方法能解決的。
而這種純學術的研究,楊銳也不可能用自己的錢去投入,至少不能全部用自己的錢去投入,何況,百萬美元的資產,在中國是個富翁,丟在研究池裡,也就是咕嘟咕嘟兩聲罷了。
“得想個辦法拒絕了。”楊銳聽著身邊幾位極為振奮的討論,已然做出了相反的決定。
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