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送往東歐的白條肉,可是直接被人從火車上扒下來了,至於罐頭什麼的就更不用說了,悶罐車鎖起來都要被撬開,車頭車尾安排兩個人都不行,非得每節車廂兩名工人,還時不時的會發生廝打事件。
那段時間,大約也就是西寨子鄉和西堡鎮最熱鬨的時間,不光有本地的村民,還有外鄉人也想來討一口飯吃,以至於流血械鬥不斷。
不過,自楊銳上中學以後,西寨子鄉與西堡鎮,就日趨平靜了。
包產到戶成就了中國農村最後的輝煌。
中國農民,第一次吃飽飯了。不是地主吃飽飯了,也不是長工吃飽飯了,而是一個村子的農民都吃飽飯了。
突如其來的飽腹感,確實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幸福感。
在那個農民並不能輕易進城打工的年代裡,一個村子的農戶動輒數百,人數上千的自然村數不勝數,甚至有的村子,人口多達數千人,以至於能夠建起自己的小學、初中,以至於高中,一些農村高中,一個年級還得好幾個班。
這樣的繁盛景象,似乎也給人以錯覺,生活在農村好像也不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仿佛一直能夠持續下去,仿佛一直能夠給人以幸福感。
到86年,農村勉強還是有幸福感的,尤其是在偏僻的河東省,基本生活還是很不錯的,傍晚時分,端著裝滿了菜的碗,打穀場上邊吃邊嘮嗑,直到數十年後,仍然令許多人懷念不已。
這時候,鄉村題材的,依舊流行,不是以懷舊的形式,而是文化的現代時。
然而,86年的農村,已經開始渴望現代化了。
倒不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現代化80年代的農村根本不敢想這樣的條件,但是,有電力供應,或者有穩定的電力供應,讓大家聚在有燈照明,一起電視,偶爾能放個電影,就是現代化的標杆了,若是再有方便一點的車來往於鄉鎮之間,不管是什麼類型的車,哪怕是拖拉機,隻要能站得下,那也是令人滿足的。
直到去年,楊銳都沒有在西寨子鄉看到這樣的現代化。
就他所知,這樣的現代化,在河東這樣的省份,或許要到90年代才開始逐漸實現,但是,到那個時間,城市的發展已勢不可擋,最多再有一代人的努力,就將中國的農村人口掏了個一乾二淨。
等到那個時候,中國的鄉村,就隻剩下懷舊以及舊人了。
不過,楊銳入目所見的開發區,卻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鄉村景象。
特彆是深入到廠區林立的配套區,雖然開工的工廠很少,工地上乾活的人,卻依舊喊著號子,熱汗淋漓。
“工人都是從哪裡雇的”楊銳收回目光,再用手點了點表格的肩膀。
“哪裡的都有吧。”
“要優先雇咱們本地的工人,尤其是開發區這塊的。”楊銳道。
“為什麼”
楊銳看了一眼眯著眼的爺爺,笑道“鄉裡鄉親的,能照顧的就照顧一下。”
楊山像是從睡夢中醒來似的,眼神有些渾濁,卻很清晰的吐字,道“德被鄉梓。”
這個詞就厲害了,段航趕緊道;“我記住了,回去就向省裡反應。”
“比例要高。”楊銳說。
“好。我反應,但不一定能成。”段航知道用工的話題敏感。用工最多的肯定是配套廠,而配套廠都是老單位新建的老廠,自然的,他們就要照顧老廠的子弟,也就等於要照顧溪縣以外的國企員工了。
在中國的國企發展過程中,這種情況是很常見的,有時候,為了調和地方和國企的矛盾,還會異地招工,像是同屬於紡織部下屬的工廠,若是被地方逼的沒辦法了,又沒有用工名額,就可以向部裡申請,要求某地新建的工廠,來我屬地招收多少多少名工人。
段航本身就是國企子弟,也知道裡麵的複雜情況。
楊銳同樣知道招工涉及的狀況很多,隻不過,在地方與國企的二元世界裡,他本人是屬於地方派的,自然要讓國企多招本地工人,這是屁股決定的屬性。
車行漸緩,兩行綠樹,出現在了道路兩邊。
幾十秒後,華銳製藥廠的大門就映入了眼簾。
大門有十幾米的寬度,上方掛滿了紅色的橫幅,下方則占滿了人,層層疊疊,怕有數百人之多。
“要放鞭炮的,咱們把車停遠一點。”段航提前劇透了一句,又深吸了一口氣,卻是比楊銳還要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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