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某種惡劣的玩笑嗎?
卡托·西卡留斯想要得到答案,但貝利撒留·考爾根本就沒有空理他。
鑄造將軍此刻活像是個著魔的怪物一樣俯首在他的工作台旁忙碌不已,隻需看上一眼,便能知道,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沉入到了工作之中——換句更為貼合神甫們行為邏輯的話來說,他現在沒有多餘的算力了。
於是,西卡留斯不得不自己走到一邊,在工作台的儘頭站直了身體,暫時當起了哨兵。
他當然知道像貝利撒留·考爾這樣的鑄造將軍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擔當此職位,可他必須這麼乾,否則他兩手空空地站在那兒沒人搭理的模樣和傻子有什麼區彆呢?
不,還是有區彆的。年輕的極限戰士如此腹誹。至少一個傻子可以想乾什麼就乾什麼,而不必遵循著某人的命令在一條路上來回折返.
他克製住歎氣的衝動,轉而警告自己:勇氣與榮譽。這句簡短的格言源自羅伯特·基裡曼,由他最先提出,由他最先應用,然後被他帶入極限戰士們的血液之中。
萬年以來,他們都嚴格地遵循著這句格言的要求而行事。
最開始時,這麼做很困難,因為成為阿斯塔特所帶來的責任要比它帶來的力量更為龐大。但新兵們永遠隻會先看見力量與地位,而後才會意識到他們究竟是因何目的從凡人蛻變為原體之子
有些人很快就接受了它,有些人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了它。當然,還有另一些人,他們的名字被抹去了,他們永遠也不會成為極限戰士的一員。
不是所有人都知曉何為榮譽。西卡留斯心想。
他很久以前就意識到了這件事,那時,它讓他覺得煩躁和不可思議,以及一些難以表達的厭惡。
然而,到了現在,到了他服役的第十一年,再想起它時,感覺就變了——煩躁平息,不可思議被消弭,就連厭惡也轉變為見怪不怪的平靜。
現在,他已理解,選拔新兵實際上並不是一個神聖的過程。或許有少部分特殊案例,但絕大多數情況下,它不過隻是依著名單喊名字,然後進行體能考核罷了,這兩件事有什麼神聖可言?
那些將它神聖化、詩意化甚至歌頌它的人要麼是彆有用心,要麼就是被信仰蒙蔽了雙眼.
他百無聊賴地思考著這些事,打算用其來消磨時間,注意力卻在不經意間落在了不遠處的盔甲架上,那套十來分鐘前他才穿過的原型動力甲正安靜地待在上麵。
它還隻是一套處於原始設計階段的試驗品,但西卡留斯卻看出了許多令他感到奇怪的地方。
比如,它沒有采用MK3的整片式胸甲結構,但也不像MK7那樣提供了額外的、放置於腹部的管線。
其腿部也是如此,看不見任何嵌入其中的動力管線,雖說這一點與MK7高度相似,可它也沒有MK7那樣的獨立膝甲設計,整體在更顯厚重的同時也擁有一種流暢的弧線,反倒更像是MK6。
它的肩甲倒是讓他倍感熟悉,那十分標準的弧線式突出邊框設計和他自己的MK7如出一轍.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的凝視,西卡留斯轉頭看去,卻差點叫喊出聲。
他馬上站直身體,目不斜視地將自己真的變成了貝利撒留·考爾的哨兵,而且是模範哨兵。他的站姿是那樣無可挑剔,儀態也同樣如此,就連表情都嚴肅異常,活像是一座雕像。
腳步聲在他麵前停下。
“你在乾什麼呢,卡托·西卡留斯?”來者好奇地問道。
“我在.”
西卡留斯說到一半便卡了殼,他為此很惱火,還有點擔心,但來者已經笑了起來。
他點點頭,又拍拍他的小臂,示意他跟著自己來,便轉身走向了仍在忙碌的鑄造將軍。
後者對這一切貌似一無所知,背後附肢揮舞不斷,將連綿不絕的金屬敲擊聲與四濺的火星一起變成了一種足以稱之為音樂的融合聲浪。
當然,鑄造將軍本人實際上並無此意願,這不過隻是一個美妙的巧合。
“考爾。”來者溫和地喚他。“你能暫時停一下嗎?還是要我們等到你完工?”
“請再等一等,大人!”考爾頭也不回地大聲說道。
“好的,那我們就等到你做完手上的活——來吧,西卡留斯,我帶你去見個人。”
話音尚未落下,他便再次邁步,走向考爾實驗室唯一的出口。
西卡留斯幾步跟上他,低聲詢問:“大人,您怎麼會在這兒?”
“這計劃是由我主導並推行的,我當然得在這兒。你不會覺得我是那種下發任務以後就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問,而且沒人能夠聯係上的人吧?”
“這,我”西卡留斯尷尬不已。
卡裡爾愉快地微笑一下,又說道:“還請你彆介意我的幽默感,我最近才知道它其實很不同尋常,但我又的確很喜歡開玩笑。因此,如果你覺得這些玩笑難以接受的話,就直接告訴我。不過,要是你覺得好笑的話,也請你直接笑出聲來。”
“總之,西卡留斯,我們離目的地還有段距離,我想趁著這點時間問你幾個問題,你願意接受嗎?”
西卡留斯沉默片刻,略顯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也是個玩笑嗎,大人?”
“不是——我向你保證不是。”
“那麼,您問吧。”
“我聽說你拒絕了晉升?”卡裡爾饒有興趣地問。“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西卡留斯思考了一下,方才回答——但他實際上沒花太多時間整理措辭,而是將它們花在了推斷到底是誰將這件事告知給眼前之人上。
他很快就得到結論:是原體。
唉.
“因為我認為自己還不夠格。”第四連內飽受認可的戰鬥兄弟如是說道,極為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