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的報喪聲在地牢間響起。
但出乎意料的,賽維塔來晚了。
當他抵達地牢最深處時,看見的是站在原地,緩緩舒展手腳的莫塔裡安。
黑暗的地牢內,漆黑的瘦高人影緩緩起身,某一個瞬間,賽維塔感到毛骨悚然。
莫塔裡安的身旁,站著兩個人。
一個人是早已死去的伽羅,另一個則是撕肉者阿密特。
賽維塔張了張嘴,他想要說什麼,但卻啞口無言。
蒼白之主的目光看向賽維塔,似乎並不驚訝賽維塔的到來,
【還有點良心。】
莫塔裡安說,原體並沒有指望著賽維塔做什麼反應,莫塔裡安扭頭,看向渾身閃耀著金光的伽羅,
【回去吧。】
伽羅點點頭,瞬間如同幻影般蒸發了。
賽維塔感到自己的喉頭一緊,他有太多問題要問,即使身為刺客庭,他也有太多事情無法知情——尤其是有關莫塔裡安的部分,
“他……那是神皇的力量?”
【是也不是,】莫塔裡安平靜地說道,原體一條條地扯開自己身上的鎖鏈,在與黑石鎖鏈接觸的時候,莫塔裡安的手上飄出陣陣腐臭。
【老東西現在沒那麼強,今天之後,他才能逐漸恢複,】莫塔裡安說,【隻有伽羅,是因為他本該就是我的。】
【他是我的子嗣,我的。】
“那……”賽維塔的視線移向聖血天使阿密特,他現在依舊很震驚,但並不妨礙他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你跳反了?”
老兵沉默著,“血渴消失了。”
賽維塔的微笑消失了,
“早在咱們被困在暗麵的時候,”阿密特說,“你們當時負責清理人渣,不可能不知曉血渴。”
血渴,是聖吉列斯子嗣們獨屬的基因缺陷,在戰鬥中,隨著戰鬥的烈度,聖血天使們會逐漸屈服於自己內心的憤怒與痛苦——直到野性徹底吞噬他們的人性,將他們變成瘋子。
“我以為大天使把這些事藏起來了。”
賽維塔乾巴巴地說,但以往經常跟他粗魯挑釁的阿密特隻是悲哀地望著他,
“不,”阿密特說,“就在暗麵的某一天,它消失了。”
“不然我父是不會允許聖血天使大範圍擴軍的。”
“所以?”賽維塔說。
“所以……我父的狀態可能……不太對。”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你TMD當時怎麼不說?!”
賽維塔猛地撞上阿密特,他憤怒地望著阿密特,阿密特則毫不猶豫地朝他呲出了獠牙,
“你TM有臉說我?賽維塔?!你忘了你給康拉德那家夥當瘋狗的時間了?!”
【都安靜些小家夥們。】
莫塔裡安疲倦的聲音響起,莫塔裡安一把抓住了賽維塔的盔甲後端,把賽維塔拎起來,再緩緩放下。
賽維塔瞬間安靜下去了,阿密特也是,莫塔裡安彎下腰,如昆蟲般的雙目在兩位星際戰士間掃視,沒人敢直視莫塔裡安,在漫長的歲月中莫塔裡安越發非人了,他的雙目早已被某種蒙白所籠罩,變得更大,更類似於昆蟲。
他的關節也越發瘦長。
【實際上,】莫塔裡安慢吞吞地說,【阿密特也是剛剛才選擇正確的一方的……看來大天使並不像是我想的那樣無可救藥。】
阿密特咽了口唾沫,他又開始變得煩躁起來了,渴望鮮血。
撕肉者露出一抹冷笑,
“我是最後一個知道聖血天使過往的戰士——我曾親曆過那些地獄,所以我知道……有什麼……不對勁。”
【說吧,為我的困惑補上最後一環——為何聖吉列斯無事?為何他是特例?】莫塔裡安漫不經心地說,【我們還有時間,我需要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莫塔裡安看向賽維塔,【我想你可以保證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地牢不被打擾。】
文森特交給他的項鏈安靜地躺在脖中,賽維塔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答複後,莫塔裡安就地坐在了無數黑石鎖鏈堆成的小山上,閉目不語了。
阿密特的聲音繼續在地牢裡回蕩著,
“實際上,在大遠征的時候,聖血天使所推崇的並不是如今這般……完美。”
阿密特不安地走動了兩步,“我們信奉的是金天使與黑天使,每個聖血天使的心中都有兩名天使,一名沐浴在光中,一名則浸濕在鮮血中,如果要成為一名合格的聖血天使,那麼我們需要同時成為這二者。”
“當初,軍團便是這麼做的,整個軍團都在用光明麵麵對帝國,但在軍團內部,我們同樣不避諱自己的不完美——我曾經象征著大天使的嗜血與黑暗,而阿茲卡隆則是光明,”
“我父曾讓我們互相決鬥,從對方的戰鬥中學習。”
“你想說,現在平衡被打破了。”賽維塔直接指了出來。
“是的,”阿密特說道,“一開始,我還認為是我們已經……失去了黑天使,失去了嗜血的一麵。”
【但是?】
莫塔裡安突兀地開口,
“但是我沒死,大人。”阿密特說,“死的是阿茲卡隆。”
阿密特回憶著,在聖吉列斯回歸軍團前,聖血天使曾是軍團中最臭名昭著的食屍鬼。
來自基因的衝動將他們變為魔鬼,變成以食人為生……甚至為樂的家夥。
這是來自基因給他們的愛好——來自聖吉列斯本人。
隨著時間的流逝,當年知情人的逝世,這些過往逐漸化為虛無。
但阿密特還記得,他記得清清楚楚,他便是當年食屍鬼的一員,喜食屍體,並因此即將被帝國毀滅——直到軍團找到了聖吉列斯,聖吉列斯將他們救了出來。
即便如此,在曆史的零星角落裡,聖吉列斯本人也曾感受過渴求血肉的欲望。
【虛偽,】莫塔裡安說,【我已經知曉了。】
【聖吉列斯是雙麵的。】
莫塔裡安睜開眼,雙目無神,平靜地說道,【我早該想到。】
【他沒有崩潰,沒有變得恐怖、變得非人、變得麵目扭曲……】
【不……他的另一麵早就麵目全非了。】
莫塔裡安說道,【隻差一個機會……】
就像是兩個底部連同的杯子般,在往純白無暇的杯子中注水的同時,另一個血跡斑斑的杯子也會被灌滿。
這就是為什麼聖吉列斯能夠比莫塔裡安撐的時間還要久……他需要雙倍的亞空間力量。
這就是為什麼他的另一麵越發完美,聖吉列斯在有意識地讓自己成為金天使。
莫塔裡安沉默了。
他本來……本來對此還有一絲希望,儘管他並不認為這是可能得,但萬一,萬一其實聖吉列斯是對的呢?
萬一聖吉列斯真的向著蒼白之主展示了那個可能的、更好的道路呢?
莫塔裡安一直在尋找著讓自己保持著自我的方法,他希望找到一個真正的解決方法。
“所以教宗會在儀式上墮落?”
賽維塔問道,
【對。】
莫塔裡安說。
阿密特咬緊牙,“我們可以在這之前阻止儀式嗎?我不想——我並不想——讓這一切發生。”
【不可以,】莫塔裡安說,【我是來救帝皇的,不是來救聖吉列斯的。】
“什麼——我不理解,你在T——”
哐!
就在阿密特即將喊出來的下一刻,撕肉者便直接倒地昏迷了。
賽維塔感覺一滴冷汗在他頭上滑下來了,
“我需要提醒的是,”賽維塔僵硬地說,“阿密特會不定期朝著聖吉列斯本人彙報情況,但彙報間隔絕不會大於一小時。”
【是時候該走了。】莫塔裡安說,他緩慢地直起身,看起來疲憊異常。
賽維塔盯著莫塔裡安,“我希望我做個清醒鬼。”
莫塔裡安瞥了賽維塔一眼,
【這點你跟康拉德一點都不像。】
莫塔裡安說【你隻需要記得一點,賽維塔,亞空間是垃圾,】
【而亞空間的力量……也是垃圾。】
國教積蓄在人類之主身上的負麵力量必須被放出來一部分……來不及了……必須儘快放出一部分力量減壓……此時此刻,受傷未愈的聖吉列斯是最好的選擇。
莫塔裡安將卡著聖吉列斯墮落的一刻,封印聖吉列斯,連同那些混亂的信仰之力,一同封印。
可惜他們當初不聽莫塔裡安的話……如果早一步引入冥王,他們不必麵對如今的場景的。
而現在泰拉上空的信仰之力強度……單靠無魂者根本無法召喚冥界,無法完成有效的分流。
莫塔裡安沉默著,或許當初他再堅持一點,就會成功了……
但就像是信仰之力對帝皇是柄雙刃劍那般,過多的信仰會不會損害哈迪斯?
可惜現在沒有退路了。
莫塔裡安沉默著,安格隆和基利曼或許也受到了一部分影響……聖吉列斯不該把原體們也編入聖典中的。
“等等,”賽維塔說,他思索著,“如果你不願回答我,那麼我還有一個問題。”
【問,】
“您了解多少審判庭的事情,大人?”
【一幫天天彈劾我的家夥,】莫塔裡安不耐煩地說道,【我怎麼會知道,這是你們泰拉的事情,基利曼不是管的……】
莫塔裡安的聲音小下去了,他緩緩地扭頭看向賽維塔,
【……有人在針對基利曼?】
突然,賽維塔意識到某個可怕的事實,他感到自己幾乎失聲,
他咧開一個及其難看的微笑,
“大人,我是說——如果您跟審判庭沒有聯係的話,也跟現在即將發生的事情完全無關——那麼,是否存有某種可能,有些勢力在試著讓原體們下台?”
“尤其是,”賽維塔舔了舔自己乾癟的嘴唇,“讓支撐著整個帝國運行的基利曼大人下台。”
莫塔裡安猛地扭頭,他一手拎起賽維塔,下一刻,賽維塔感到白霧籠罩了自己,
【不,沒時間聊這些了,】莫塔裡安有些暴躁地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帝皇和聖吉列斯,我不認為有人還可以在這種關頭玩弄政治——隻有渴求權力到瘋癲的瘋子才會這麼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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