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懿看罷楊安玄的來信,沉吟不語。
孔鮮事先已知楊安玄邀父親前往襄陽推廣儒學之事,力勸道:“孩兒在潁川任文學掾,府衙參照汝南做法,招募寒士為教師,給足錢糧,一年時間建學庠四十三處,招收學童近五百人。”
“這麼多?”孔懿看了一眼滿是驕傲的兒子,道:“看來楊刺史說推廣儒學並非虛言。”
“正是。如今楊安玄為雍州刺史,所轄十餘郡,若都能按汝南、潁川行事,不用五年,關中大地學庠遍布,稚童無論貧富皆讀書,百姓識禮儀,儒學大興,此大同之境也。”孔鮮興奮地道。
孔懿猶豫片刻,道:“桓玄主政,勢必要對雍州興兵,兵火過處萬物俱焚,為父擔心徒勞無功。”
孔鮮感慨地道:“楊刺史在給孩兒的信中提到此事,說即便他兵敗身死,隻要打好基礎,興辦學庠之政就不會因人亡政息,後續之人也會繼續施行。”
孔懿聞言動容,道:“楊安玄胸襟如此寬廣,為父自愧不如。為興儒業,為父又何懼戰火,待年後便起程前往襄陽。”
抬頭看了一眼孔鮮,孔懿臉上閃過一絲痛楚,道:“你去看看苗兒,她臥病在床。”
孔鮮一驚,他與六妹的關係十分親密,知道妹子此病多半是因楊安玄而起,腹中暗罵楊安玄害人不淺。
那日楊安玄寫給妹子的詩他讀過,事後品味自然知曉其中含義,父親讓他在許昌任文學掾,言語之中暗示他將楊安玄的消息寫信回家。
可是沒多久楊安玄便奉旨奪取雍州,孔鮮隻能將道聽途說的消息寄回。
六月,孔苗行笄禮,宣告成年。春花將儘,卻沒有楊安玄的消息。
楊安玄占據雍州,傳言桓玄興軍討伐,孔苗心中不安,加上一年將儘,難覓楊安玄的音訊,又感風寒,孔苗病倒在床。
“父親,楊刺史有封書信托孩兒交給苗兒。”孔鮮稟道:“孩兒這就送去。”
孔懿“唔”了一聲,端起茶杯喝水,見孔鮮仍站立不動,怒道:“還不快去。”
孔苗的住處在後宅東側,成年之後孔鮮便不好進她的房間了。
顏氏在屋內照看女兒,聽到兒子在門外的聲音,掀起門簾低聲道:“小點聲,苗兒剛睡下。”
話音未落,屋內傳也孔苗有氣無力的聲音,“是大哥回來了嗎?”
“是我”,孔鮮大聲答應道:“愚奉楊刺史之命,前來請父親前往襄陽主持推廣儒教之事。”
“啊”,屋中傳出孔苗一聲驚喜的呼聲,屋內傳出孔鮮的妻子冉氏聲音,“苗兒快躺好,彆再受了風寒。”
孔鮮忙向屋內高聲喊道:“苗兒,楊安玄一切都好,他還有封信托為兄捎給你。”
從懷中取出信,交給母親顏氏,顏氏拿著信輕歎了口氣,道:“這封信再遲來數月,苗兒的性命是否還在都難說。”
片刻功夫,屋內傳出低低的抽泣聲。再等了片刻,冉氏從屋中出來,見到丈夫微笑道:“鮮郎,苗兒睡著了,總算睡得安穩了。”
晚間,一家人團坐,替孔鮮接風。
孔苗出來見禮,孔鮮看到了清減的妹子,瘦削的臉龐、尖尖的下巴,弱不經風的樣子,好在臉上泛著喜色,精神也還好。
等孔苗離開,顏氏道:“看了楊安玄寫的信,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吃了一碗粟米粥,總算緩過來了。”
孔懿氣呼呼地哼了一聲,終是心痛女兒,對孔鮮道:“楊安玄既有意結親,你身為兄長多用心些。”
孔鮮道:“大人放心,孩兒過幾天便動身前往襄陽,讓楊家派人登門提親。”
孔懿道:“為父等過完年正月動身,準備帶些弟子共襄盛事,你問問潁川的師兄弟們誰願意前往襄陽不妨隨你先行前去。”
顏氏接話道:“鮮兒,襄陽與曲阜相距甚遠,你把冉氏一同帶去,你們夫妻常年分彆總不好。將來苗兒真要嫁去襄陽,她也有個娘家人說說話。”
孔懿點點頭,道:“八月孫無終據山陰與劉軌交戰,離曲阜不遠。為父聽聞劉軌、司馬休之等人逃奔慕容德,怕是要說慕容德南下報複,曲阜亦不安穩,你帶著冉氏離開也好。”
十一月六日,孔鮮在張鋒的護衛下離開曲阜取道潁川前往襄陽。
牛車內,冉氏含情脈脈地望著孔鮮,輕語道:“苗兒交給妾身一疊書信,讓鮮郎交於楊刺史。”
孔鮮看著裝在匣中的書信,有十六封之多,苦笑道:“苗兒對楊安玄用情至深,但願楊安玄不負此情。”
冉氏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丈夫的手。孔鮮放下信,微笑地看著妻子,四目相對,柔情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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