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鑒這路輕騎的出現讓晉軍放棄追殺,蒯恩下令重新集結成陣。趁著這個機會,蹇鑒尋找主將趙玄。
離鄭縣東門兩裡處,趙玄跌坐在地,渾身是血,已是氣息奄奄,身邊數名護衛淚流滿麵。
蹇鑒跳下馬,抱住趙玄痛哭,下令抱起趙玄回城。趙玄勉強開口道:“愚傷勢太重,已難活命,你們快些逃吧。”
號角聲中,蒯恩帶著李強朝此處馳來,趙玄猛睜開眼,喝道:“快走。”
蹇鑒擦淚上馬握馬,看了一眼地上的趙玄,道:“愚當與將軍一同赴死。”
說罷,催馬朝蒯恩迎去。秦軍將士上馬的上馬,步行的步行,無一人逃走,紛紛向晉軍迎去。
趙玄勉強坐直身子,看到蹇鑒被蒯恩一矛刺穿,看到向前的將士不斷倒在晉軍的刀下,苦澀的笑容在臉上凝結。
城牆上,姚洸、姚禹等人觀戰,五千兵馬被晉軍殺得支離破碎,個個麵如土色。
蒯恩命將士挑了趙玄、蹇鑒等人的屍體從城下馳過,將秦軍將士的屍體堆積在東門之下外。姚洸看著城下血色,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道:“哪位將軍去接將士們回歸?”
姚禹見晉軍已經離開,趙玄出戰是姚洸聽了自己的唆使,強做悲淒道:“愚去接將士們回城。”
堆積如山的屍體,不可能都運進城去,隻有將領的屍體才會用棺槨盛殮,普通士兵記下名姓後會放在木柴上火化,將骨灰裝入壇中送回家中。
最前端是趙玄,背倚著屍山,圓睜的雙眼無神地望著蒼天。姚禹不敢看趙玄的眼睛,慌亂地吩咐道:“將趙將軍的屍身好生抬放,把他的眼睛閉上。”
兵丁上前抬屍體,突然有人叫道:“姚司馬,這有一封信。”
信塞在趙玄手中,已被血漬染紅了一角,信封上寫著“陳留公啟”四個字。
姚禹拿了信,吩咐道:“你們小心在意,愚給陳留公送信去。”
姚洸看到信上的血,皺了皺眉頭,示意姚禹撕開誦念。
信是王鎮惡事先留下,內容是勸降,姚洸冷笑道:“我大秦尚有雄師十萬,數萬晉軍深入我境,居然想逼迫本公投降,可笑。傳令下去,緊閉城門,不許外出作戰。”
堂上越騎校尉閻生暗歎,今日趙玄力勸姚洸據城而守,可是姚洸求功心切,逼著趙玄出戰。如今趙玄身死,姚洸倒是醒悟不敢再戰,隻是城中剩下兵馬不足六千,若是藍田丟失,鄭城怕是守不住了。
鴻門(1),一道長二裡許的峭塬,被驪山流水衝刷形成南北向鴻溝,有如城門,故而得名鴻門。二月二十八日,五千晉軍抵達鴻門。
魯軌騎在馬上東張西望,笑問道:“王將軍,此處便是鴻門宴所在嗎?天色已晚,當年霸王在何處紮營,我等亦紮營於此如何?”
王鎮惡小的時候曾跟隨長輩來過鴻門吊古,笑道:“象齒(魯軌字)還真問對人了,愚真知道當年項羽安營處,就在前麵不遠。”
鴻門沒有秦軍,不過有秦軍偵騎出沒,王鎮惡沒有理會,安營紮寨,布置防禦。
營中高台建好,王鎮惡與魯軌等人登上高台,遠眺長安方向。
王鎮惡歎道:“愚十三歲時跟隨叔父離開長安前往荊州,闊彆長安已有二十七年了。唉,不知故宅尚在否?”
魯軌笑道:“王將軍率軍回歸故裡,功業不在令祖之下,屆時重返故宅,光宗耀祖、揚眉吐氣。”
王鎮惡暢快地哈哈大笑,眼中閃耀著希冀的光芒,道:“昔年姚萇背主,若能奪取長安,愚也算替先人出口惡氣。”
當日,偵騎將晉軍人馬抵達鴻門的消息報給了太子姚泓,姚泓召聚群臣,細細詢問偵騎,再三確認前來的晉軍隻有四五千人。
揮退偵騎,姚泓道:“晉軍直插鴻門,往西便是長安,往南可夾擊藍田,有如芒刺在背,孤決意親率大軍平滅此獠。”
如今秦國朝堂已被姚泓牢牢把控,姚弼、姚愔等人雖被放出,卻囚禁在府中失去自由,大司農竇溫稱病,王弼、尹元、尹衝、唐盛等人被囚,其他黨羽紛紛見風使舵,向太子姚泓效忠。
京中有守軍兩萬人,姚弼從藍田帶回的五千輕騎,加上收編姚弼、姚愔、姚耕兒等人府中部曲得五千餘眾,兵力六倍於鴻門晉軍。東平公姚紹知道,國主姚興之所興放縱姚弼,就因為太子柔弱,不善掌兵,姚泓缺少一場大勝奠定聲威,與鴻門晉軍一戰正是良機。
“殿下所言甚是”,姚紹出聲附和道:“晉軍冒險深入鴻門,乃無根之木,可一戰勝之,然後南下藍田奪回嶢關,逼迫晉軍退師。”
姚泓振衣而起,躊躇滿誌地道:“明日孤率二萬大軍前往灞上,東平公姚紹隨同。京中政事托付於梁(喜)仆射和任(謙)侍中,尹(昭)府尹安定城中百姓,車騎將軍姚裕(姚興第十一子)與輔國將軍斂曼巍控製禁軍,前軍將軍姚烈、左衛將軍姚寶安、建武將軍姚進、揚威將軍姚蠔分守四麵城門。”
眾臣齊齊躬身,道:“願殿下早日得勝歸來。”
「注(1):《水經注》關於鴻門的記載:新豐縣故城東三裡有阪,長二裡餘,塹原通道,南北洞開,有同門狀,謂之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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