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捐了一座丈六高的銅佛,王鎮惡親筆為佛寺提寺名書佛聯,當年楊安玄為簡靜寺所提的兩聯支妙音當然不會放過。
簡靜寺開光那日,舉城前來觀禮,山門兩旁的紅綢揭下,“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兩行金字映入眼簾,引得眾人頂禮念佛。進佛寺,有石刻,楊安玄的那兩首佛偈赫然刻在上麵,又是引來一陣感慨念佛聲。
支妙音親自迎了王鎮惡、岑明虎以及一眾善信往裡走,看著眾人在大雄寶殿前立足,觀看“菩提無樹無我無人觀自在,明鏡非台非空非色見如來”一聯,心中暗自得意,簡靜寺離開建康,卻在長安立足,阿彌陀佛,佛主保佑。
丈六佛像前香煙縹緲,一眾女尼執鐘、金鼓、磬、鉦鼓、銅鑼、鐃鈸、木魚等法器吟誦佛經,王鎮惡率先焚香下拜,頭柱香的資格當然要輪到長安城中官職最大、捐贈最多的人。
接著是郭澄之、岑明虎,佛堂亦免不了論資排輩,王遵隨兄長王鎮惡前來燒香禮佛,他隻是刺史府掾官,一時還輪不到他。
等候無聊,王遵四處張望,見佛祖結跏趺坐,麵容慈和,在香煙彌漫中莊嚴肅靜,香案上數排長明燈,微微晃動,和著梵音讓人心生莊重。
目光從幢幡上掠過,朝兩旁訴經的女尼瞥去,在一名
美貌女尼的臉上再出挪不開了。此刻在王遵的心中,什麼佛祖、什麼莊嚴都拋在了腦後,眼中隻有那低眉合十輕吟的那名女尼。
接到楊安玄的信後,王鎮惡警告兄弟們,讓他們行事收斂些;自己行事變得謹慎起來,對於送上門的財物、美婢也不再是來者不拒。
緊接著陰績離任,郭澄之接任彆駕,王鎮惡知道這是楊安玄對自己不放心,派了個人來盯著。
不過,楊安玄在信中稱“王不叛楊,富貴當共享之”讓王鎮惡深受感動,當年祖父與苻天王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話,自己為何不能與主公“猶魚之有水”。
遵照楊安玄信中所說,王鎮惡在北雍州境內大興土木,召募百姓修堤造田,參加完簡靜寺開光後,王鎮惡便帶著隨從四處巡視去了。
自打那日看到明淨(王異)之後,王遵便如同丟了魂魄,家中的嬌妾美婢都成了黃臉婆,再難入眼。
王遵鬼迷心竅般天天往簡靜寺跑,大筆地捐贈香資,隻為能與明淨說說話。王遵的異常很快引起了支妙音的注意,支妙音將這位施主請到禪堂,很快便得知這位是王刺史的四弟,為明淨而來。
紅顏禍水,支妙音心中暗歎,明淨美豔動人,即便剃度出家仍招蜂引蝶,在建康如此,來到長安後依舊如此。說起來唯有雍公心如鐵石,不為其所動。
王遵見支妙音大師有些出神,輕聲道:“妙音大師,愚
願獻玉佛一尊,請明淨大師為家兄念經祈福。”
支妙音聽到玉佛,低垂的目光一亮,轉動佛珠道:“王施主佛性通明,佛祖定然會保佑施主及令兄。待請來玉佛,貧僧自會讓明淨為你念經祈福。”
等王遵喜孜孜地走後,支妙音思忖了片刻,吩咐門外侍立的小沙彌道:“明慧,去請你師姐明淨來。”
功夫不大,明淨入室施禮,支妙音讓她在對麵的蒲團上坐下,斟了杯茶推過去,道:“明淨,近來參禪可有所悟?”
明淨目光盯著杯中茶水,淡然地道:“無悟。”
支妙音歎道:“你無法忘記紅塵舊事,佛法自然無法精進。”
明淨揚起眉看向支妙音,道:“師傅可曾將世事全都忘卻。”
支妙音轉動佛珠不語,半晌道:“你既無法忘記舊事,便與佛門無緣,還是還俗吧。”
明淨臉上露出淒婉之色,哀聲道:“明淨舉家皆喪,早已無家,唯有出家。”
支妙音見明淨滿臉淒涼,卻有如風中搖曳之花,帶著楚楚可憐之態,讓人心生憐惜。
阿彌陀佛,支妙音在心中念了聲佛,真是我見猶憐。此女不忘仇怨,將來說不定為寺中惹禍,支妙音有些後悔,當初不該將她收入門中。
室中靜默了片刻,支妙音道:“你且回去多想想,若想還俗儘管對為師講,為師絕不攔你。”
明淨起身施了一禮,嫋嫋婷婷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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