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雍軍輕騎在戰場上由北偏西南橫掠,沿途衝破數處自家兵馬結成的方陣,到彥之正率著輕騎朝它迎去。
劉裕決定賭上一把,乾澀的聲音道:“吹號,讓朱達所部朝西南迎擊,命沈田子一刻鐘後抵達戰場。”
號角聲響起,望樓車後裡許,沈田子揮手,沉聲道:“披甲,準備出擊。”
仆兵開始替重騎兵和戰馬披甲,慕容苛挺立著身杆,緊握住手中的長矛。他是南燕的鮮卑人,劉裕滅南燕後投降了晉軍,被帶到了江南。
慕容苛原是南燕的校尉,降晉後歸寧朔將軍索邈統領,建康守衛戰中立功被授為六品蕩難將軍,平時駐守在石頭城。
劉裕對鮮卑降兵不錯,與朝廷兵馬同等待遇,慕容苛成了家,有了兒子,逐漸忘記了廣固城,和多數族人一樣,希望能成為宋公手中的利刃,沙場殺敵求取功名。
鐵甲很重,足有七十斤,一般人披不起甲,更不用說持矛殺敵,能被挑選為重騎的將士都是軍中精銳。慕容苛頗為自傲,他不光是重騎一員,還是統軍的將領,麾下有千騎聽從他的指揮。
隊列之前,沈田子已經披掛整齊,在仆兵的幫助下翻身上馬,高高舉起手中槊,槊鋒下的紅纓在風中如同躍動的火焰。
慕容苛翻身上馬,一副馬鎧將近百斤,披甲的戰馬和披甲的將士向前
衝鋒時,如同戰車般難以抵擋,慕容苛學著沈田子一樣高舉起手中長矛,風在矛尖上發出“嗚嗚”尖鳴,慕容苛的臉上露出冰冷殘酷的笑容,就讓雍軍在自己矛尖下哭嚎吧。
沉重的蹄聲傳來,地麵仿如在輕顫,楊安玄知道朝廷兵馬出動了重騎。戰場是片開闊的平地,在這種地形下與重騎相拚無異於送死,楊安玄高聲下令道:“撤。”
到彥之從號角聲中提早一刻得知重騎出動的消息,當然不肯放過眼前這股雍軍輕騎,雙方已然交手數次,到彥之知道這股雍軍輕騎十分精銳,若能斬殺乾淨定讓雍軍元氣大傷。
朝廷兵馬如同狗皮膏一樣地粘住不放,重騎的馬蹄聲已經轟然如雷,再有片刻就會殺至。楊安玄長槊一擺,逼退一名朝廷輕騎,傳令道:“順字營,阻敵。”
楊安玄以每八百人為一營,以校尉的名字立營,順字營的將領是薑順。聽到楊安玄的命令後,薑順毫不猶豫地旋轉馬上,轉向朝朝廷輕騎反殺。
朱風是順字旗的屯長,他是姚秦治下的馬奴,後來一家人被販奴商賣給了雍州。楊安玄將他一家老小安置在屯軍中,朱風一家老小有了自己的田地,吃飽了飯。
楊安玄募兵,朱風跟村中兄弟應征入伍,因為他馬術精良,很快被選入輕騎。兩年前出征平滅姚秦,朱風想起一家老小受過的欺淩,戰場之上勇猛過人,立功升為屯長。
回轉家中,朱風看到家裡多了二百畝地,這是他立功的封賞,母親替他張羅了一門親事,妻子是村裡人,以前種地的時候見過兩麵,是個吃苦耐勞的好姑娘。
主公率軍南下,朱風趕往軍中之時,家人張羅了一桌酒菜替他踐行,妻子已然懷孕,自是依依不舍。父親喝得大醉,拍著他的肩膀道:“風兒,刀箭無眼,風兒要多加小心。但是卻不可畏敵懼戰,對不起雍公。”
上個月他收到家信,軍中文吏念給他聽,妻子生了個大胖小子,袍澤紛紛恭喜,朱風笑得合不攏嘴。
握緊手中刀,朱風嘴角甜蜜的笑容化成殺意,父親放心,孩兒絕不會讓你丟臉,不會讓未見麵的孩子蒙羞。
重騎像狂風一樣掃蕩著沿途阻攔的雍軍,重重地撞入雍騎之中,薑順看到鋪天蓋地的重騎壓來,厲聲吼道:“四散避來,在左右襲攏。”
朱風手中刀在重騎身上濺起一溜火花,卻無法傷及鐵甲下的人,眼見長矛朝自己刺來,隻得閃身避開,從戰馬的縫隙中馳遠。
沈田子沒有理會眼前逃竄的雍軍,筆直地朝北而去,他要趕在雍軍組織起反撲前奠定勝局。沈田子知道雍軍亦有重騎,若是讓雍軍重騎與己軍重騎對撞,勝負尚且難料。
與雍軍在竟陵和章山之間交戰已近月,沈田子對戰場十分熟悉,雍、宋之間的營寨相隔十裡,眼前自己所率的重騎已過七裡,勝局正
一步步向己軍靠近。
己軍重騎奔勢正猛,隻要再過一盞茶功夫,就能接近雍軍駐營,屆時就算雍軍重騎迎敵,戰馬達不到奔速,自會被一衝而潰。
沉重的呼吸化成白霧消散在空中,沈田子的心隨著馬身起伏逐漸升騰,等到離雍軍駐營僅有裡許仍不見雍軍重騎出戰,沈田子心中狂喜,勝局定矣。
望樓車上,劉裕看見重騎滾滾如洪流奔湧向前,勢不可當,心中升騰起豪邁之情,恨不能親自躍馬橫刀,取楊安玄的項上人頭,奪取天下。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