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日,魏主拓跋嗣狩獵儘興而歸,帶著十萬部眾回到了平城。
七月二十五日,六萬魏國大軍前往汲郡汲縣,二萬兵馬西進河內野王城。拓跋嗣給汲縣的壽光侯叔孫建和野王城中的南平公長孫嵩下旨,讓他們相機行事,進攻晉國。
兗州治所廩丘城,刺史毛修之得知魏兵大軍壓境的消息,與司馬齊恪商議對策。
齊恪指著輿圖道:“魏軍在汲郡有數萬兵馬,往西南可攻成皋關、滎陽,成皋關險峻,滎陽太守王慧龍曾擊敗過魏軍,有他守滎陽一線,當可無憂。”
手指沿著黃河東向,在延津渡口停住,齊恪不無憂慮地道:“延津一線兵馬單薄,愚倒以為魏軍很可能從延津一帶(今延津西北至滑縣一帶)南下。”
毛修之點頭道:“滎陽不用去管,你立即趕往文石津、白馬津,守住白馬(關羽斬顏良之處)和燕縣(今河南新鄉延津縣東北),不能讓魏軍從延津過河南下。”
劉裕戰敗朱齡石,毛修之派嚴綱率軍前去支援,兗州大舉募兵;劉裕圍睢陽,毛修之將新募的一萬六千兵馬派往己氏、單父、成武等處防守,兗州大部分兵力南下,剩下的可用兵力不過萬餘人,還多是新募之兵。
毛修之道:“齊將軍,兗州兵力有限,隻能讓你帶去三千人。不過愚在數日前已經向主公急報增援,齊將軍隻需要堅守月餘,相信援軍定會到來。”
齊恪苦笑,汲縣的魏軍多達八萬之眾,延津段渡口多處(1),而文石、白馬兩處渡口的駐軍不過兩千餘人,僅靠這點人馬還要分守多處,捉襟見肘。
毛修之也知齊恪為難,歎道:“魏軍沒有舟船,要想過河不易。子宏可就地征役,於渡口處多築工事。萬一守不住保全自己為上,儘人事、聽天命吧,相信主公也不會怪罪。”
八月八日,六萬大軍到達汲縣,壽光侯叔孫建派鎮遠將軍於栗磾率軍兩萬先行前往黎陽津設營,構建工事、搜羅船隻準備過河。
黃河延津段有多處渡口,以白馬津最大,白馬津的河對岸便是黎陽津。濮陽榷市離白馬渡不過二十餘裡,平日渡口帆檣林立、舟車雲集,熙熙攘攘的人群說著南腔北調,往來的商賈絡繹不絕。
齊恪率軍來到白馬渡時,江上已經看不到船隻,魏軍已經到達黎陽津,站在南岸甚至能看到對岸往來奔馳的魏軍將士。
看來魏軍是準備從白馬渡過河了,齊恪看了一眼身旁將士,多數人麵露膽怯之意。
齊恪揚鞭指著對岸,縱聲笑道:“昔年魏武帝曾在此破袁紹大軍,此地沾染了魏武帝的英武之氣,我等必能在此大破魏軍,衛我河山。”
將士們士氣稍振,齊恪趁熱打鐵道:“諸位兄弟,胡騎南下,生靈塗炭,我等身後便是父老家人,隻有舍身抵禦,方能保得家人平安。兄弟們放心,雍公已派
大軍來援,不用多久便會到來。”
這些將士家中多曾遭逢五胡之亂,有不少是從黃河之北逃至兗州,父輩甚至自己就經曆過顛沛流離的日子。雍公治司兗之地,他們才逐漸安穩下來,過上了幾天溫飽日子。
齊恪的話引起大夥共鳴,正是為了家人能過上安穩日子,雍公傳檄大舉征兵,這些青壯才會應征入伍,而且得到了家人的大力支持。
看到將士們麵露激動之色,齊恪揚鞭吼道:“為了父老家人的平安,我等何懼死戰。”
旁側有名漢子高聲發問道:“齊將軍,聽說主公在偃師城為陣亡的將士修英雄塚、立紀念碑,不知可有此事。”
齊恪朗聲應道:“不錯,愚還隨雍公到祭奠過。愚願與諸君同入英雄塚,共享後世煙火。”
“死戰、死戰”,吼聲彙在一處,和著黃河洶湧的濤聲,激蕩在天地之間。
三千兒郎,此刻意氣風發,視死如歸。
得知雍軍在白馬津修築工事,於栗磾帶了親衛前來觀敵。黎陽津與白馬津隔河相望,寬度有不過千步(2),午後陽光明媚,視線極佳,能清楚地看到對岸在加固堤岸,修築夯台,一座座箭樓拔立而起,有如林立。
於栗磾問道:“征集了多少船隻?”
軍需官應道:“僅得商船二十七艘,大小漁船百餘條。河上船隻聽聞大軍到來,都早早避開,這些船還是兒郎們從百裡方圓內搜尋得來。”
於栗磾眉
頭皺起,這點船一次性至多僅能運送三千人過河,若是要運送戰馬,至多千數。看對岸戒備森嚴,若僅有千人過河,那等同於送死。
“皮筏子準備了多少?將壽光侯前幾日送來的皮筏都用上,能一次性渡多少人過河?”於栗磾追問道,他打算讓商船裝載戰馬,而將士分乘漁船和皮筏過江。
“皮筏子有五百,但會操縱皮筏的人手卻僅有百數。”
於栗磾看著黃河滾滾奔湧,可惜魏人不善舟船,晉人能以少量兵力憑河而守。以往渡河多是等到冬季,散葦於河上,冰草相結,形成浮梁,才能順利渡河。
眼下晉人宋雍內戰,司兗之地空虛,若是等到冬季,等晉人騰出手再要渡河,兒郎們的傷亡便要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