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怎麼這樣說？”婆子也震驚地看著她：“這不過是夫人要送周姨娘去庵堂，先讓人去布置周姨娘的屋子。”
“周姨娘去庵堂，那蘇姨娘呢？”宋大太太自然更要打聽清楚，婆子悄悄白了宋大太太一眼，這才道：“蘇姨娘在這府內啊，夫人吩咐了，要蘇姨娘多照顧照顧那個孩子。”
“蘇姨娘倒有這樣大的福氣。”宋大太太不由酸溜溜地說著，婆子的下巴一抬：“那是，人的福氣，是誰都曉不得的。”
說著婆子繼續帶著宋大太太往裡麵走，宋大太太的唇微微一撇，神氣什麼，等再被趕出來，自己才能在她跟前神氣呢。
隔著一道院牆，周姨娘聽到蘇姨娘那邊傳來的孩子的笑聲，周姨娘不由伸手撫摸自己的腹部，那時候，媽媽們常常讓她們喝一種藥，說的是對身子好。喝了，確實容色更為豔麗，隻是每個月的月事變得越來越疼，甚至有時候會疼得在床上起不來。
後來，周姨娘才曉得，那是不讓這些人有身孕的藥。媽媽們是這樣說的，你們這些人，是用容色取悅主人的，婦人生產會讓身體變得十分臃腫，色衰則愛馳，故此才絕了她們的根。
周姨娘歎氣，一個孩子在腹中，到底是什麼感覺，那種感覺會很好嗎？會讓人感到欣喜嗎？周姨娘曾見過前麵那位夫人懷孕時候的樣子，那時候她常常撫摸著肚子，對肚子裡的孩子說話
，還有蘇姨娘，蘇姨娘失去了孩子，那樣的痛徹心扉。
可是，自己是感受不到了。會後悔嗎？周姨娘搖頭，大概是不會吧，若不是被媽媽們買去，那自己隻怕活不到十歲，更彆說吃這樣好，穿這樣好，有彆人眼中的榮華富貴。
“你要做什麼。”蘇姨娘的聲音突然響起，周姨娘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蘇姨娘院門口，蘇姨娘抱緊了懷中的孩子，怒視周姨娘。
“我要去庵堂了。”周姨娘淡淡地說，蘇姨娘笑了：“是啊，你要去庵堂了，你可要好好地在那裡，念經，為自己贖罪，免得你死後，還要去十八層地獄。”
“我並不是有心……”周姨娘似乎是為自己辯解。蘇姨娘已經抬頭看向周姨娘，眼中的冷漠讓周姨娘心驚。
周姨娘停下說話，而蘇姨娘已經抱起孩子往屋裡走：“是夫人勸我，說這些事都是過往，況且這會兒夫人還許我把孩子抱來陪伴我。不然我恨不得把你撕了吃了。”
無心、自保，難道就要彆人付出一條命嗎？周姨娘覺得耳邊全是吵鬨的聲音，她捂住耳朵，對蘇姨娘道：“好，好，都是你贏了，我，我自然無話可說。”
“贏了？”蘇姨娘站在簷下回頭看著她：“什麼叫贏了，你這話好生奇怪，國公爺已經沒了，我們想要守寡，還要看彆人的眉眼高低。”
那樣的爭鬥，隻求能得到回顧好讓自己過得更好一些的爭鬥，
在此時回頭去看，才發現是那麼地不值一提，是那麼地，讓人想要嘲諷。
周姨娘的淚落下，聲音變得很小，再不複當時的囂張跋扈：“我不過是想過得好一點。”
不用再回到那個家中，被人呼來喝去，在冬日要去洗衣衫，沒有灶台高就要去為全家人做飯。可是，隻是為了讓自己想過得好一些，就傷害了那麼多的無辜者。
周姨娘想到那個丫鬟的死，想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蘇姨娘，曾經堅持自己沒有錯的周姨娘，還是轉身離去，原來，無心，自保，也是能傷人的，而這些傷害，並不是無聲無息，會在自己心上，烙下深深的烙印。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而自己變成了這樣的人？周姨娘心中生起恐慌，差點撞到宋大太太身上，宋大太太不由伸手把周姨娘一推：“這是怎麼了，走路不看路嗎？”
周姨娘卻看著宋大太太，一言不發，宋大太太認出周姨娘，不由心中一驚，畢竟周姨娘得寵時候，宋大太太進到國公府內瞧見周姨娘，對周姨娘很是客氣。但這會兒宋安已經死了，周姨娘要往庵堂去了，宋大太太覺得自己的腰板又挺直了，於是宋大太太冷笑一聲：“原來是你啊，怎麼不好好地待著，在這四處亂逛。”
若是原先，周姨娘定會嘲諷宋大太太一番，畢竟宋大太太這神色，明顯是從素巧那兒吃了掛落出來的，但周姨娘現在什麼心
情都沒有，她依舊看著宋大太太：“我錯了嗎？”
“哎呀，你這人，是不是失心瘋了？”宋大太太頓時往後退了一步，就對婆子道：“若是失心瘋了，就要和三嬸嬸說，趕緊送到庵堂裡麵關起來。”
“我要去庵堂裡麵，每日念經，為我贖自己的罪孽。”周姨娘的聲音變得縹緲，宋大太太越發大起來：“果真，果真是失心瘋了，開始說瘋話了，你們趕緊把人給關起來了。”
聞聲而來的婆子們看著周姨娘，卻沒有上前動手，黃娘子的聲音已經響起：“怎麼了？”
“你來得正好，快些把她給拉進去，關起來，她瘋了。”宋大太太驚恐地說著，黃娘子走到周姨娘身邊，還沒有說話就看到周姨娘的淚落下，這讓黃娘子也嚇了一跳，黃娘子急忙扶住周姨娘：“姨奶奶，您怎麼了？”
“錯了，都錯了，我本就，本就不應該這樣。”周姨娘口中喃喃念著，宋大太太已經高聲道：“我瞧也不用送去庵堂了，這樣的瘋子，就該捆進祠堂裡麵，然後……”
“然後什麼？”素巧匆匆而來，宋大太太聽到素巧的聲音，麵上就堆起笑：“這周姨娘，聽說也脫不了乾係，這總是女人，不如就這樣處置了吧。”
“你聽誰說的，這周姨娘脫不了乾係？”素巧看著宋大太太，宋大太太被這樣一嚇，麵上神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起來：“三嬸嬸，我可是為了你好
。”
“不牢大嫂費心。”說著素巧就對婆子道：“還不趕緊送大太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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