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珍不說話，婉兒掀起車簾看了看：“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
這要在京城，吳嬤嬤就一定會上前，讓婉兒不要掀起車簾，但吳嬤嬤什麼都沒動，倒是陳婆子吃驚不小，對吳嬤嬤輕聲道：“怎麼，你也不說說你們家姑娘。”
“這事兒，也沒什麼好說的。”吳嬤嬤言語含糊，陳婆子也就沒有再多問，畢竟各家各戶，這會兒素巧和宋珍又在外麵，若說多了，倒顯得自己家在那尋彆人家的不是。
馬車已經停下，吳嬤嬤急忙上前扶宋珍和婉兒下車，婉兒已經跑進茶樓，陳婆子的眉就皺得更緊，但陳婆子什麼都沒說，隻是簇擁著宋珍走進茶樓裡麵。
素巧帶著萬老太太萬舅母都在包廂裡麵坐著，宋珍進去的時候，婉兒已經坐在素巧身邊，手中拿著茶在喝：“這茶很香，就是味兒淡了些。”
“她們不愁吃穿，這口味啊，確實要輕很多。”萬老太太慈愛地撫摸著孫女的背，要孫女小心著喝。
陳婆子跟著吳嬤嬤進來，看見這幕，陳婆子的眉不由皺得越發緊些，但陳婆子也要收斂麵上的神情，恭敬地走到素巧跟前，給素巧行禮問安。
素巧見吳嬤嬤出去一趟，竟然還帶了這麼兩個人回來，不由看向吳嬤嬤，吳嬤嬤已經對素巧笑著道：“這是南陽侯府的管家娘子，正巧也去銀樓，遇上了，就說來給您請個安。”
南陽侯府？素巧頓時曉得
這是為什麼來了，於是素巧含笑道：“快請起來。你家夫人可好？”
“夫人這些日子忙著三爺的婚事，這會兒總算定下來了，夫人還說，等三爺成親之後，她的心事就了了一樁。”陳婆子應答如流。
素巧又笑著說過恭喜，也就讓吳嬤嬤把人帶下去，又給了賞封。吳嬤嬤帶著人出去了，婉兒才啊了一聲：“方才表姐和平常不一樣了，我竟然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你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這會兒，怎麼會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萬舅母拍一下女兒的背，婉兒伸手拉著萬舅母的袖子撒嬌：“不是有一回，您帶我進去知府衙門給知府太太請安，我就覺得，表姐方才就和那個知府太太一樣。”
“你這丫頭。”萬舅母戳一下女兒的額頭，吳嬤嬤去而複返，已經聽到了婉兒的話，吳嬤嬤不由悄悄地撇一下嘴，若是在京城，知府太太這樣的人，哪裡就能和素巧交往？但吳嬤嬤什麼都沒有說，隻是走到素巧身邊笑著道：“人已經打發了，還說，等三奶奶成了禮，滿了月，就請三奶奶到我們家坐坐。”
素巧還在守孝，自然不能去彆人家做客，特彆是這種喜事，但等滿了月，請人來自己家坐坐是可以的。因此素巧笑了笑：“這樣就很好，也要多謝蘇通判對我們的照顧。”
素巧和吳嬤嬤在那說話，婉兒的眼睜得越發大了，這外麵的日子，是不是
就是自己這會兒在過的日子，這日子，哪裡就顯得不能過了？
但婉兒不敢多說什麼，依舊在那喝茶。又喝過了一杯茶，吳管事來說馬已經歇好了，素巧也就帶著眾人起身。
回去路上，婉兒似乎有些悶悶不樂，萬舅母撫摸著女兒：“今兒我們瞧了個不錯的鋪子，還想問問你，想賣什麼呢？”
“不外就是些南貨，難道還要去賣刺繡不成？”婉兒的話讓萬舅母笑了：“這會兒才說話，方才為什麼不歡喜？”
“我就是覺得，表姐似乎不像我認得的那個表姐了。”婉兒這話莫名其妙，素巧瞧著她：“怎麼不像你認得的那個表姐？”
“就，方才你和吳嬤嬤說話，還有那兩個管家婆子說話時候，都和你平常不一樣，很威風。”婉兒要努力地想，才能想出合適的詞來，素巧淡淡地笑了笑，萬老太太歎氣：“你表姐為人好，若不是她為人好，我們這樣的人，就算是她骨血親人，也不被好好對待的多了去了。”
英國公夫人，那是京城頂尖的勳貴之家，雖然沒落了，卻不是萬老太太這樣的衙役之妻衙役之母能叫一聲外孫女的。鄺大人就是個例子，儘管萬氏是他的原配，但他有意無意地，要抹去萬氏存在的痕跡，素巧的存在就是他曾娶衙役之女為妻的證據。
萬老太太的話讓婉兒沉默了，素巧伸手握住了外祖母的手：“人要記得自己的來路，況且
，英雄不問出身。英雄都如此，更何況我們小小女子。”
“英雄不問出身，但人人都想要錦上添花。”萬舅母說的是實話，素巧笑了：“所以我才要離開京城，即便被人說，我甘為下賤，也要離開京城。”離開那些看起來繁花似錦，卻讓人無法呼吸的生活，要讓自己，開開心心痛痛快快地活上一回。
萬舅母想要再說什麼也無法說出口，素巧已經笑了：“以後，我們一家子就在這裡，您是我的舅母，婉兒是我的表妹，我還有外祖母，親親熱熱地在一起，多好啊。”
世人都愛攀龍附鳳，都仰慕權勢，素巧卻不願意，不是她清高，隻是她之前的二十年，那些仰慕權勢、攀龍附鳳的人，讓素巧的生活變得悲慘。
原本，素巧可以不用過得那樣慘。萬老太太把外孫女緊緊地抱在懷中：“我的孩子，以後，你就不要再吃苦了。”
對這世間無所求，就能更為豁達，素巧唇邊現出一抹笑，如此而已。
“什麼甘為下賤？”蘇度剛走出廳，就瞧見兩個仆婦在那嘀嘀咕咕說什麼，話語之中，還說什麼甘為下賤，蘇度不由開口詢問。
陳婆子嚇了一跳，急忙對蘇度道：“三爺，您怎麼出來了？”
“這廳上到時候要行禮，不是你們說的，要布置得很好嗎？”蘇度反問，陳婆子急忙道：“是，是，三爺您說的都對。”
“既然如此，那我就問問你們，說誰
甘為下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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