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好。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今晚,正好就是農曆的五月十六。
本來是詩情畫意的時光,卻是兩個大男人互相對坐。
旁邊的空房子。隨用隨取。
張庸覺得,有必要和齊九鼎說的直白一點。開誠布公。免得走太多彎路。
“為什麼如此著急?”
“被徐恩曾盯上了。”
“哦?”
張庸其實很佩服徐恩曾的能力。
這個家夥,每每消失一段時間,就會有大收獲。
之前,張庸就詢問過徐恩曾的下落,結果沒有人清楚。他就知道對方是在策劃大行動。
果然,查到了紅黨的鎢砂運輸線上。
齊九鼎的身份雖然高,可是,一旦被徐恩曾找到痕跡,也是相當麻煩的事。
“你暴露了?”
“應該沒有。”
“所以,徐恩曾盯上的,是鎢砂?”
“是。”
齊九鼎緩緩的回答。
這件事,很重要。因為關係到非常重要的財源。
“以前,你們是走嶺南?”
“是。”
“主力北上以後,鎢砂是怎麼處理的?”
“因為沒有合適的路線,所以,隻能是就地囤積。後來艱難開辟了一條路線,走九江,出長江口,到上海。走了幾十噸,順利出手。於是決定走第二次。沒想到,第二次就被徐恩曾發現了。他安排在九江的密探發現了我們的蹤跡,但是按兵不動,直到我們過了金陵,他才采取行動。”
齊九鼎語調晦澀。
他有點自責。覺得是自己草率了。
第一次順利出貨,讓他產生了僥幸心理。覺得路線是保密的。
沒想到,徐恩曾已經嗅覺到了。
結果中計。
張庸倒是完全理解。
是人都會犯錯誤。哪怕是地下黨。
沒有算無遺策,沒有百戰不殆。諸葛亮都有失算的時候。
徐恩曾不是一般人。他也是非常高明的。
單純是從對付地下黨的方麵來看,他比戴笠還要更加厲害。
戴笠的任務很雜。完全沒有徐恩曾那麼專一。
“所以,你來找我?”
“雖然,你不是我們的同誌。但是,我們是朋友。對嗎?”
“你有多少鎢砂?”
“一船。”
“大概多少噸?”
“三百。”
“市場價是多少?”
“每噸估價三百二十大洋吧。”
“那就是九萬六千?”
“如果是有合適的貨主,翻一番是沒問題的。”
“那你怎麼不直接賣?”
“我們還沒有找到穩定的渠道……”
“那……”
“留在贛南也不安全。本來想著先拉到上海,然後再尋找買家。結果沒想到,被徐恩曾盯上了。”
“原來如此。”
張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時不我待。
時間不夠。
地下黨已經沒辦法等待買家。
必須儘快脫手。
否則,不但鎢砂會被徐恩曾沒收。人也會被抓。
基本上就是一網打儘。
整條運輸線也會被牽連。連根拔起。
徐恩曾最擅長做這個。
確實,銷售渠道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說是最關鍵的一環。
畢竟,鎢砂再多,也得有人買不是?
以前走的都是南天王的路線。隻需要將鎢砂暗中交給南天王即可。其他都不用管。
但是現在,南天王自己也沒辦法對外銷售了。
不得不說,老蔣有時候,也是很有手段的。否則,也坐不到這個位置。
拉住了德國人。不讓德國人從南天王手裡買鎢砂。南天王的財源,會受到嚴重影響。兩廣事變缺乏財源支撐。自然崩潰。
桂係的李白也有一定實力。然而,他們缺錢。桂係自始至終都缺錢。
沒有南天王的財源,桂係最終也隻有低頭認錯的份。重新表示歸順。
“貨在哪裡。”
“海上。”
“電台聯係?”
“對。”
“徐恩曾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可能在趕來上海的路上。他已經捕捉到鎢砂的氣息了。”
“他……”
張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鎢砂什麼時候到貨無所謂。關鍵是徐恩曾得到來。
他需要和徐恩曾乾一架。
乾完,就是攪和徐恩曾的事。搶在他的前麵,將鎢砂沒收。
嗯,沒收。
從此落入自己的口袋。
準確來說,是落入航空委員會的口袋。
誰也搶不走。
再來十個徐恩曾都沒有用。估計徐恩曾也不敢硬搶。
硬搶也無所謂。
會有人出麵的。
他硬搶航空委員會……
“儘快讓船在吳淞口碼頭靠岸。然後卸貨。”
“那鎢砂……”
“沒收了。”
“這……”
“這是十五萬法郎。不夠的我回頭補給你。以後再有鎢砂,直接在吳淞口碼頭上岸。卸貨。然後走人。回頭我和你單獨結算。”
“好。”
齊九鼎將法郎接過來。
張庸不舍得給美元。他嫌棄法郎。於是將法郎全部清空。
這年代的法郎不太值錢。一美元能兌換20多法郎。一個大洋也能兌換四五法郎。所以,十五萬法郎並不多。
換算過來,大約就是四萬大洋的樣子。還差五萬大洋的缺口。
但是沒關係。多抓幾個日諜就有了。
然後賣掉鎢砂……
“有徐恩曾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好。”
齊九鼎告辭離開。
張庸也沒有心思乾彆的。直接帶隊伍回去吳淞口碼頭。
從現在開始,他正好守在這裡。
如果徐恩曾來了,最好不過……
“專員,專員,剛才有人打電話找伱。”袁正看到張庸回來,急忙報告。
“誰啊?”張庸隨口問道。
看看手表。淩晨一點了。誰這麼著急?
隨後得知是石秉道。
於是打電話回去026後勤基地。
“東家……”
“石老板,什麼事?”
“那些老兵,我已經接到了。也安頓好了。”
“好。明天中午,讓他們過來吳淞口碼頭。”
“知道了。”
張庸安排妥當。放下電話。
想了想,又拿起了話筒。有個事情,他需要彙報一下。
這叫搶占先機。
打電話回去侍從室。不知道林主任在不在?
結果,有點意外,林主任居然在。
又是一個工作狂啊!
太卷了……
“少龍,什麼事?”
“主任,我發現有紅黨試圖運輸一批鎢砂在吳淞口碼頭上岸……”
“紅黨?”
“應該是。一船鎢砂。大約三百噸。價值十萬大洋左右。”
“上岸沒有?”
“還沒有。”
“不要打草驚蛇。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以免泄密。”
“明白。”
“尤其是不能讓軍調局一處的人知道。”
“明白。”
張庸就放心了。
林主任和軍調局,看來不是一家。
想想也正常。他是侍從室一處主任。和兩陳的關係肯定不會太好。
如果他和兩陳關係太好,這個侍從室一處主任,也輪不到他來做。
無他,老蔣個人的權謀平衡術而已。
他最怕的就是手下抱團。沆瀣一氣。覺得這樣不安全。
這就很好。
道彆。然後掛掉電話。
去檢查那些摩托車。順便觀察那艘德國貨輪。
摩托車都在。
除了他張庸,沒有其他人會騎。
真是遺憾啊!
唉,還得親自教導。
正好,吳淞口碼頭有足夠的空地。
想要放飛自我,當然不行。但是學習摩托車駕駛,足夠了。
舉起望遠鏡。
默默的觀察那艘德國貨輪。
它好像是一個巨獸,默默的隱藏在黑暗中。
隻有依稀的燈光……
似乎掩蓋無數秘密。
“今天船上有人下來嗎?”
“沒有。”
“有什麼異常情況嗎?”
“沒有。”
“密切觀察。有情況立刻向我彙報。”
“明白。”
張庸簡單安排,然後就去睡覺了。
早上醒來,已經是十點做。熱辣辣的太陽曬屁股了。海風都是熱的。
七月份,大夏天,最煎熬的日子。
偏偏是出任務都要穿著中山裝。不渾身冒汗就怪了。
諜戰劇裡麵那種帥氣的西裝,隻有其他季節才能穿。夏天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想熱死。
起床。
收拾。
接到石秉道打來的電話,說老兵們已經出發。
於是整理隊伍。到大門外迎接。
果然,大半個小時以後,老兵們陸陸續續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