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公司裡麵的糧食,都是國家財產,誰也動不了。
更彆說這些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跑過來要糧食,那肯定是不能夠啊。
保衛科的人直接把人給扣留了,然後打電話通知了街道辦,讓人來領走。
誰知道,那人不想離開保衛科的拘留室,表示隻要給他吃一頓飯就可以了。
想屁吃呢!
後麵的事情,許多年就不知道了,畢竟他需要工作了。
原本許多年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了,但過了沒幾天,許多年卻又再次看到有人來糧食公司這邊求拿點吃的東西。
態度出奇的好,跟之前那人完全不同。
保衛科的人十分無奈,衝著那人直接說道:
“我們不拘留你了,你趕緊離開吧,彆打擾我們工作。”
許多年正好騎著二八大杠進門,保衛科的人敬了一個禮,叫了聲主任好。
糧食公司有猛虎中隊的存在,人均副主任,對於保衛科來說,都是領導。
畢竟許多年他們在明麵上的職位可是保衛處副主任呢。
而保衛處就是管著保衛科的,隻不過平日裡,基本上沒人會搭理保衛科,都是由保衛處的另一個處長來管理保衛科的。
沒等許多年跟保衛科的人點頭,那人就已經直接過來,站在他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位領導,求求您,行行好吧,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相比之前在秦家溝看到的那些皮包骨,這人更加瘦,皮都很薄很黑的那種。
可以看得出來,此人是真的十分虛弱不堪,腳步虛浮,有氣無力。
許多年朝後邊看了看,發現確實沒有其他人之後,這才衝著對方道:
“跟我進來吧。”
人如果不是餓急了眼,是不會要飯的。
此人跟前幾天的那些人有所不同,最起碼不是直接下跪。
因為直接下跪的人,幾乎是豁出去了,沒有求到食物是不會離開的,甚至還會一直糾纏。
“謝謝領導,謝謝領導。”
那人頓時欣喜地點頭,虛弱地跟著許多年走進了糧食公司。
彭誌剛他們就在倉庫門口,也剛到沒多久,看到許多年帶了一個人進來,還以為是他親戚呢,連忙笑著詢問什麼情況。
許多年簡單解釋了一句,然後帶著那人去了一趟食堂,給對方買了兩碗玉米麵湯。
饅頭就算了,許多年不是買不起,而是怕對方不吃,更怕對方吃壞肚子。
細糧這東西,對於餓了好幾天的人來說,最好還是不要馬上吃,而是喝點稀粥這樣的流食會更好。
食堂裡,那人連連道謝了好幾句,可是在喝了一口玉米麵湯之後,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從他褲腰帶裡拿出水壺,然後把麵湯倒了進去。
瞅對方小心翼翼的樣子,許多年心裡特彆不是滋味。
“你是想要留給你家裡人麼?”
對方還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裝好之後,這才解釋道:
“對不起啊,我.”
“沒關係,我可以理解,這兩碗麵湯都是你的,你自己看著處理吧。”
“唉,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領導您不知道,我們鄉下”
沒說幾句,對方就開始哽咽了起來。
鄉下農村鬨災荒,有的人眼瞅著就要餓死了。
說了幾句,他又抹了一下眼角,然後突然左右前後看了看,確認四周沒人之後,小聲對許多年道。
“領導,我能不能跟您換點東西?我想給鄉親們換點糧食救命。”
許多年想都沒多想,直接便搖頭拒絕了。
然而,對方卻從懷裡直接拿出了一塊破布,展開之後,露出了裡麵的一塊黃金。
小小的金塊,大概有十多克重吧。
“同誌,國家有法令,不能私自買賣黃金,您這可是犯法啊!您若是真想換糧食,我建議您直接去銀行把黃金換成錢。”
此時的許多年,已經麵冷了起來。
其實他現在根本不缺黃金,畢竟從鬼頭山那次,他空間裡可是放著五噸黃金呢。
即便他缺黃金,他也不會跟對方交易的。
然而對方直接攤牌了,他說起了他母親是怎麼死的事情,一邊說一邊哭泣。
大男人掉眼淚,麵子和尊嚴早就被他丟到爪哇國去了。
“我母親瘦得皮包骨,就剩下一口氣了,跟我說,兒子啊,能不能給我包幾個餃子,等我吃完了,我就去見你爹。”
說完,他深深歎了一口氣,還對許多年強笑著。
辛酸啊!
許多年也跟著歎了一口氣,他看了看手腕裡的手表,突然道:
“這樣吧,我沒法跟您換這些黃金,我這裡還有十斤糧票和一些錢,您拿去在食堂買了就回去吧。”
“犯法的事情,不能乾!”
他剛說完,對方就突然站起來,在他麵前跪了下來。
“我這輩子就隻給我爹娘跪過,今天我給您跪下。我爹說過,除了父母祖宗,這世界上,還有三種人可跪,一是救命恩人,二是英雄豪傑,三是指點迷津。”
許多年根本攔不住,硬生生受了對方一記跪拜。
等他把對方攙扶起來的時候,李博、馮建兵他們也過來了。
“老許,你還沒忙完呢?快工作了。”
他隻好跟馮建兵他們說了聲馬上,就聽到對方道:
“許領導您好啊,想不到我們是同一個姓啊,我叫許百年,今天謝謝您了,您可以告訴我您的名字麼?”
聽到這句話,許多年突然在心裡窩草了一句,許百年?
“同誌,您是言字旁,一個午的那個許嗎?”
許多年得趕緊確認一下,同時也盯著對方看,越看越覺得對方跟他大哥有點像,又有點像老許。
儘管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但很多時候,子孫後代在某些方麵的體態特征,相似度還是蠻高的。
“是啊,我就是那個許,我沒有聽錯,我還讀過小學,肯定記著啊。”
得到對方的確認之後,許多年頓時有些麻爪了。
根據原身的記憶,許多年大概記得,老許之前好像說過他有兩個孩子是因為戰亂走丟的。
周紅梅一共生了十個孩子,現在膝下承歡的就隻有許多年五兄弟姐妹,其他五個都不見了。
此前許多年也還記得,除了兩個是因為戰亂走丟之外,還有兩個則是因為生病沒的,還剩下的一個則是溺水。
既然是解放前就已經沒了,並且那個時候是戰亂,兩個才五歲不到的孩子,生還下來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老許和周紅梅才會認為他們都沒了。
之後很多年也沒有再提起過,因此許多年對這些事情,也不是很清楚。
當即,許多年便對許百年道:
“同誌,您這樣,您先待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請個假,等下帶您去一個地方。”
既然有可能是自己的哥哥,許多年可不能不管。
請假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後者有點懵,不太明白為什麼許多年突然變得這麼激動。
但還是點點頭,畢竟他隻是一個平頭老百姓,麵對許多年這個乾部的話,可不敢不聽。
旁邊的馮建兵他們也有些傻眼,但聰明的他們也大概猜測到了什麼。
於是不動聲色地來回打量許多年和許百年兩人。
可許多年這會兒已經跑出去了,馮建兵他們隻好跟著出去了。
剛才就那麼一會兒,許百年都被馮建兵他們給看毛了。
什麼鬼?
這些人的目光,為什麼會那麼犀利?
好可怕的樣子!
外麵,許多年找到了趙君遙,想要申請一上午的假期。
後者有點驚訝,連忙詢問是什麼情況。
沒等許多年說話,隨後趕到的李博等人,便笑著說道:
“趙隊,好像是多年他兄弟找上門來了,我記得我之前看過許多年的資料,他家好像有五個兄弟姐妹,解放前好像是走丟了兩個孩子”
趙君遙聞言,連忙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許多年。
烏文浩、慕容泉、李慶雲他們也紛紛驚訝了起來,一副吃瓜的表情。
許多年沒有否認,而是神情認真嚴肅地點點頭。
“食堂那位同誌叫許百年,趙隊您也知道,我大哥叫許大年,我二哥叫許十年”
“當年我爹給孩子取名的時候就十分隨意,十年、百年、千年.到了我這裡,就變成了多年。”
“聽我爹說,解放前有一次戰亂,那會兒我也才剛出生沒多久,當時炮火連天,在混亂中兩個哥哥都走丟了。”
“其實我現在也不確定那位同誌是不是我哥,但我總得去確認一下。”
情況就是這麼一個情況,趙君遙聞言,點頭答應了下來。
拿到假之後,許多年便返回食堂,喊上許百年,騎著二八大杠,帶著對方去了軋鋼廠。
一路上,許多年又旁敲側擊了不少話。
得知許百年對小時候的事情確實忘記了,不過他記得當初他是被收養的,親生父母就不知道是誰了。
同時,許百年還說了,他還有個弟弟,比他小一歲,名字就叫許千年。
聽到這裡,許多年幾乎可以確定了,這就是老許和周紅梅當年心心念念的兩個孩子。
他也大概知道了一件事兒,畢竟他是一九三七年出生的,當年可是抗戰全麵爆發,正是最亂的時候。
如此算起來,許百年兩兄弟就是當年戰亂的時候,跟老許他們走散了,幸運地活了下來,最後還被人收養了。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領導,您要帶我去哪裡?”
儘管許多年看著十分年輕,但畢竟是領導,許百年詢問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用問那麼多,等到地方了,您就知道了。”
即便是到了現在,許多年依然什麼都沒有透露。
來到軋鋼廠門口,周紹強還在保衛科的小房子裡納涼呢。
看到窗外許多年的身影,他頓時走了出來。
“許主任,您來了,不用登記了,您彆那麼客氣。”
“那不行,我得配合你們的工作,身為領導,更要以身作則。”
許多年笑了笑,拿起筆就開始做登記。
然後還把筆遞給許百年,讓對方也登記一下。
剛才他就說過,他是小學畢業,那麼肯定會寫自己的名字。
果不其然,許百年寫的字還算可以,最起碼跟幾個月前,秦淮茹寫的字差不多。
後者經過這大半年的練習,目前來說,寫出來的字,總算是可以看得過去了。
這個時代,很多人對字體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秦淮茹是五八年才開始跟著許多年一起學習的,到現在滿打滿算,也就是兩年罷了。
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非常不錯了。
進入軋鋼廠之後,許百年更加拘謹了,這可是大單位,他還是第一次來軋鋼廠。
看到那些車間裡工作的工人,他眼裡滿是羨慕。
第一車間,原本靠近門口的位置,是老許的工位。
隻不過,後來老許升到了三級工人,工位換了。
跟著許多年走進車間裡,許百年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著頭走。
不料許多年突然站住了,他也跟著撞在了前者身後。
“對不起,領導。”
然而,許多年並沒有說什麼,隻是讓開了位置。
老許已經看了過來,本來心裡還在驚訝老三怎麼又來找他呢,但很快,他就死死盯著許百年了。
再也移不開目光。
那是他自己的孩子,即便二十多年沒有見過了,即便當初是五歲不到的樣子,跟現在成年後的樣子判若兩人。
但畢竟是他的種,身體裡流著他的血脈,他一下子就感覺到了。
“像,真是太像老三了。”
隻聽他嘴裡喃喃自語地說道,有些顫抖,不自覺地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此老三非許多年,而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個老三。
在當年丟失了兩個孩子之後,老三整個稱號,就讓給了許多年。
而此時的許百年也同樣十分激動,眼眶瞬間布滿了淚水,張了張嘴巴,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四歲多那一年,許百年雖然還很小,但也記事了。
隻不過,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記憶也差不多模糊了。
可就在此時,看著老許的麵孔,往事重新湧上心頭,仿佛昨日重現。
當年的彷徨無助、哭泣呐喊的那種恐慌情緒再次襲來,幾乎又要把他給吞噬了。
旁邊的眾多工人都沒鬨明白是什麼情況,而許大年和許十年兩兄弟也走了過來。
看到許百年之後,頓時大吃一驚,還真的挺像的呢。
像誰?
老大跟老許比較像,許百年也有點像老許,仔細看,卻又不是很像,因為許百年看起來更黑更老一些。
明明許百年還不到三十歲,卻跟五十歲的老頭差不多的樣子。
真是應驗了那句話,歲月催人老。
“你是老三麼?”
老許再次開口,其實他已經確認了,隻是許百年激動著,一直說不出話來。
直到現在,許百年這才點點頭,然後突然跪了下來。
“爹!”
看到這一幕,許大年兩兄弟吃驚不已,旁邊的工友們同樣滿臉驚詫的表情。
是不是搞錯了?
畢竟老許看樣子,比許百年還年輕一些呢。
所以,後者喊老許一句爹,可把大家夥給整懵逼了。
後麵的事情就相對簡單多了。
老許拉著許百年,前後左右問詢了很多,直接把許多年三兄弟拋一邊了。
第一車間主任陳世傑走了過來,正準備嗬斥眾人來著,卻看到了許多年。
立馬化身狗腿子,先跟許多年搭話。
同樣都是主任,但卻有很大不同。
按照正常情況,陳世傑沒必要巴結許多年,不僅僅是後者根本不是軋鋼廠這個單位的,更是因為許多年的父親和兩個哥哥都是他這個車間的工人。
所以,應該是反過來才對。
可是要明白一件事,人家許多年可是京城第二糧食公司的主任,這特麼就吊打很多人了。
一九六零年八月份,或者說最近這一兩年,有權的都未必有手裡有糧的更牛逼的。
沒辦法,這個特殊時期,糧食,才是救命的東西。
更何況,許多年的媳婦秦淮茹,就在財務科工作。
雖說也是剛入職軋鋼廠半年多,但也是財務科的會計啊。
並且也不是陳世傑的頂頭上司,可還是那句話,得罪誰也不要得罪財務科啊。
綜合這些情況,陳世傑討好許多年,也就不那麼難理解了。
“陳主任,我想給我爹請半天假,您也看到了,那位同誌應該是我三哥,他是當年戰亂的時候走丟了,今天剛好遇到了”
聽到許多年的話,陳世傑點點頭,直接應了下來。
“沒問題,半天夠不夠?要不一天假期吧?”
“半天應該差不多夠了,如果到時候還需要再請假,我給軋鋼廠這邊打個電話吧。”
許多年安排好之後,老許這會兒也朝他招手。
老許介紹著許多年,許百年卻驚掉了下巴。
畢竟老許和許大年他們父子三人還好說,都是工人,雖然也很厲害,但也隻是比農民厲害一點點罷了。
可許多年是領導啊,剛才從糧食公司到軋鋼廠這一路上,許百年可是見識到了前者的威風。
明明兩個不同的單位,可門口站崗的保衛科士兵,卻對許多年十分尊敬。
這絕對非同一般。
許多年擺了擺手,讓許百年彆那麼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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